我低眉顺眼,全身湿漉漉的坐在景轩帝的身上,我吞了吞口水,我是被吓的,正事还没谈,我可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被吃干抹净啊。
我正准备张口说话夺回主动权,景轩帝就捂住我的嘴巴,像个玩捉迷藏的小孩子,他的食指抵着我的唇瓣,“嘘,不要说话,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心中一动,差点掉下眼泪来。
然后,我听见他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的声音,“你知道么,有一次我做梦,梦见你……骑着马,在万千大军中把身负重伤的我救了出来,你不吃不喝给我找水,为我宽衣解带的清洗伤口,一直一直不放弃已经丧失勇气和意志的我……只是,后来,我不知道怎么了,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舍弃了你。于是我听见你说——只愿生生世世再不愿意进入帝王家……”
他说的很慢,但是跟故事的原貌相差不远,我牺牲了一切,最后换来的不过是一死。
我微微一笑,“后来呢?”
“后来……梦醒之后,你的五妹说,你跟顾旻私奔,今日的船离开盛明,她说你们有染多时,在昭觉寺就眉目传情,只因之前陷害苏安嫔的计划流产,你们害怕被我发现所以离开了这里……”
我直起身子,缓缓的站起来,脸上带着优雅的微笑,“那么……陛下的话,相信她说的这些话么?”
水珠从我的衣摆下一簇簇的流出来,我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滴滴答答的滴着水,缓缓的走向阶梯,一边走一边说:“陛下因为梦里的内容对我的期望很高,一直以为我像梦中的女子一样可以为陛下倾尽一切并且不计代价,但是……陛下发现我——有着梦中女子相貌的人并非那样无欲无求,我自私自利斤斤计较锱铢必较,甚至似乎心有所属……所以——陛下宁愿相信谢依依吧?只要我不像梦中的女子那样对陛下的倾其所有,那么……我一定是陛下愿意相信的最后一个人,是么?人都是这样,有极致的爱就有极致的恨,有极致的背叛就一定有极致的信任,而只要那个人脱离了你的想象,那么他永远是在你心里最不堪的那一个。”
就像所有的青春故事里,每个女孩子又爱又恨的一定是比自己漂亮人缘好无数男生因为她而请自己吃饭搭讪的女闺蜜,她们通常体贴又温柔,却包裹不了每个青春期女孩子那颗敏感而脆弱的心。无疑,我们爱我们的闺蜜。但是与爱相对应的,那种恨意日益弥增,渐渐的遮挡住了本身的温柔善良,变成了两人的利刃。
恋爱中的男女更是如此,他们不畏以最恶毒的心思来揣测对方。
所以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我拿出惊天的秘密才能得到景轩帝短暂的饶恕,而谢依依一句话就可以置我于死地。
因为我——是景轩帝在意的人,他或许有一天会全然相信我,但是谢依依从头到尾不是可以被信任的对象,谢依依说的关于别人的事情容易被信任,但是她这个人,永远得不到肖誉的信任。
所以我以前所以为的虐恋情深,男女主角相爱却因为第三者的某些行为而产生误会需要很多年后才能看清彼此的感情。因为在热恋中的两个人脑内产生的多巴胺会让他们产生对方是完美的错觉,有人告诉他/她对方的不好,会破坏这种幻象,会产生误会。所以虐恋情深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
我看着眼前面目如玉的英挺男子,他黑密浓厚的头发湿答答的垂在胸前,眼神认真,目光热切,这么灼灼的看着我,我却能想到多巴胺的分泌和任性最本真的性情,这一点说明——我不爱他了,不,可以说,完全不喜欢他了。
我为这一点感到欣喜,并有点隐隐的雀跃。
你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渣,你陷入热恋大脑陷入停工状态,然后你历经风景回到他身边,貌离神合的看着他的故作深情和虚情假意,在心里思考他的心理活动,科学的分析男性身体激素的产生,简直像在看一件被你丢弃的垃圾在垃圾桶的生存状态。我觉得自己有一种暗爽的情绪,所以说话也没那么刻薄了。
我继续说:“陛下知道么,我和碧月被人挟持,随后逃走的途中被追杀,碧月为了让我离开保住清白,心甘情愿把那群歹徒引走,然后——我费尽心机跋山涉水来向陛下求个公道……差一点真的被御林军乱箭射死,差一点就没办法把真相告诉陛下就离开人世,得到的……却是陛下的怀疑,陛下,瑶嬛何德何能,孤身离开深宫后院,瞒过陛下在落霞殿的暗卫和永安宫的御林军,还有上京城的禁卫……陛下高估我了。我九岁离开谢家,连世家小姐都认不全,唯一交好的就是苏府的苏安嫔,还不小心好心办坏事,差点害的别人小产……舍妹谢婕妤,不——现在是谢安嫔了,深受眷宠,我纵容心有不甘……但是依然一如从前,我毕竟是佛家的人,心如止水谈不上,那些龌龊的心思是不会有的……”
我还没说完,肖誉就从水池里起身裹了条浴巾,直直的向我走过来,我在用毛巾擦身上的水渍,他就走过来,接过我手上的方巾,帮我擦拭发丝上的水珠。他看着我的头发,“青丝绕指柔,华梳理云鬓。一把谭木匠,二缕发如雪。”
女子的长发啊绕指柔,轻轻一束木梳滑落,我少年给你做的一把梳子,我们相携相伴,一转眼就到了白头。
这首诗,是肖誉上辈子写给我的。
那个时候,他嗅着我发丝上清新的皂角气息,对我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意境甚好,可惜朕想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所谓青丝绕指柔,华梳理云鬓。一把谭木匠,二缕发如雪。不过如是。”
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就是你喜欢的人刚刚好喜欢你,甚至是一见钟情。
我以为我实现了的时候现实给我捅了一把刀,而我不需要的时候……偏生有人逼着你去回忆从前。
但是我现在还不是能农奴翻身的时候,所以我微笑着说:“陛下好文采。”
他捧着我的发丝,“你有什么证据?”
“是苏安嫔的小产还是……我的私通?或者是……家父近期的动作太大了,惹您恼了?”
肖誉退后了几步,我转过身,他仔细的打量了我几眼,表情略微妙,过了一会,他突然畅怀大笑,“好,好,好……天底下还有你这么聪明的女子。若是我现在不相信你,怕是我以后……再也遇不见你这样的奇女子了。”
我失笑,“奇女子谈不上,谢安嫔真真是奇女子,瑶嬛……一介俗人而已,陛下过誉了。”
他拉着我的手来回摩擦,“天底下能揣测朕心思的,你是独一个。谢相都不知道最近的政况,你却一语中的,比你那个古灵精怪野蛮刁钻的五妹好太多了。”
“哦?五妹妹吃醋了?”
肖誉长叹一口气,“何止是吃醋,她自从怀孕之后,简直……”
我侧身转向肖誉,“陛下知道的吧,太后她很想要您的孩子呢。”
我上次已经跟肖誉摊牌,我知道他并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所以他的皇位是不稳的,而现在太后已经有另立他人的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苏安嫔和谢依依相继怀孕,本来就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因为我可是知道,当初被选中的可是苏贵嫔。
也就是说,太后允许出生的孩子——是苏贵嫔肚子里现在还躺在卵巢未成形的未受精的卵细胞。
而谢依依和苏安嫔的临时怀孕,总让我觉得很诡异,我带着狡黠的笑意看着景轩帝,“陛下……让苏安嫔和谢安嫔喝了什么不得了的药吧?”
顿了顿我没等肖誉开口,“陛下这么敏锐,太后会察觉的。而且,两个位分跟苏贵嫔差一品的妃嫔同时怀孕,我都觉得不对劲,陛下手脚做过了,到时候……到了生孩子的时候怎么办?”
肖誉懒懒的靠在玉雕的柱子上,****着身体,谢谢的披了件浴衣,我在心底暗暗撇嘴,美人计都使出来了。他咸咸淡淡的开口,“三个月后,盛明要和苍国开战,因为苍国的新国主拒绝向盛明朝贡。所以……”
“所以陛下会让她们俩在这段战争时期同时流产?”
肖誉笑而不语,我却听的冷飕飕的。他什么都知道,一直不说就是为了考验我的立场。其实他多想了,不管我是站在哪一边的,不到最后时候,我不会特别偏向某一边。我上辈子在跟顾旻合作的时候很少做手脚,一直都是两边互帮互助很少置对方于死地,直到最后——一击必中。
所以我想,大概我会把善良和耐心都用完,然后慢慢的把自己最阴暗的一面完全暴露在最后的战役中。
肖誉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冰冷,“算计我的人,我凭什么要善待?”
他越发生气,“她们两人当初用不正当的手段成为我的妃子,就应该接受我的雷霆之火,不过是借她们转移了太后的注意,已经很仁慈了。我最恨别人的欺骗。”说着认真的看着我,“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和碧月被人绑架挟持被人追杀,那么朕一定会还你公道……可是——如果你欺骗朕……”
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从小我就知道——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
所以只要是过我嘴的话都是有凭有据没有破绽的,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我除了隐瞒了顾旻的那部分……其他的都说出来了。
看见我的表情,肖誉脸色好多了,我趁机下跪求情,“臣妾的贴身丫鬟碧月……因为忠心护主……不知所踪,还请陛下……”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其实我的内心很坚硬,我只是想着:碧月,你一定要活下来,看着我为你报仇,看着伤害我们的人一个一个生不如死。即使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也要坚强的活着……因为我,真的只有你了。
就在我跪在原地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通报:“谢安嫔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