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晚晴怎么样了？”
以晴在阳台给明栀子打电话，有些沁人的微凉雨水落在她的掌心。
“很听话，乖乖吃饭，乖乖睡觉，但就是不说话。”明栀子说着，叹了一口气，“一直知道她拗，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拗。”
“替我好好照顾她。”
以晴握着手机的力气加重了一些，心情格外沉重。
“放心吧。对了，顾墨尧找到你了吗，他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急坏了。”
“嗯，我们现在就在一起。”
以晴听见那边的明栀子舒了口气，低声说，“那我就放心了。”
这场雨，没完没了，街头湿漉漉的，加上那些枯萎从树干飘落的黄叶，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给人一种萧条和狼狈感。
挂断和明栀子的通话，以晴给倪丰打了过去。
寂静的夜里，手机里传出的嘟嘟声格外清晰。
很快电话被接通了，但那边的人并不是倪丰。
“喂？以晴吗，我是小姨。”
其实苏婉不用说以晴也已经听出了她的声音。
“嗯，我找到小雅了，你们不要担心，她很好。”
以晴话落，苏婉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连声道，“太好了，找到就太好了……”
“以晴，谢谢你。”苏婉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
“不用。”她淡淡道，细小的声音很快散在空气里，仿佛不存在。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乘坐航班回到S市。
结束了和苏婉的通话，虽然毫无困意，但以晴还是回到床上躺下。
顾墨尧忙到很晚才回房间，轻手轻脚的，生怕惊扰她，殊不知她其实根本就没有睡着。
她感觉他的脚步声去了卫浴间，十几分钟后才出来，然后掀开被子，慢慢的在她身旁躺下。
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的脸。
觉察她的目光，他微愣了一下，随即问道，“我吵到你了？”
以晴摇摇头，往他的身边靠了靠。
嗅到他身上那淡淡的薄荷味道，她有种莫名的安心，紧绷的神经也一下子放松。
“墨尧，我爱你。”
她窝在他的怀里，像小猫似的蹭了蹭，伸出手抱紧他。
“我也是。”
他搂着她，轻轻的答，用这世上最温柔的口吻。
不知不觉中以晴就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顾墨尧叫她才醒过来。
“东西都收拾好了，起来洗漱吧。”
他的眸子，漆黑如潭，可那股温柔在眼中是藏不住的。
她其实调了闹钟的，但顾墨尧关掉了，因为他觉得这些天她太累了，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哪怕只是几分钟，他也不忍心吵醒她。
到机场的时候，苏雅脸色始终不对劲，以晴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也不说。
要登机的时候，苏雅忽然说自己要去一趟洗手间，然后就跑开了。
以晴心想，李沐阳还在，苏雅不会走掉的，于是没想很多。
可很长时间过去，苏雅都不见回来，她这才觉察到了不对。
等她去洗手间找苏雅的时候，哪里还有苏雅的影子。
她忙给她打电话，手机却是关机的状态。
“怎么了？”
顾墨尧见她一脸焦急的在机场大厅来回穿梭，上前拉住她询问。
她抿着嘴唇的那抹苍白，有些自责的说道：“小雅不在洗手间，刚才我应该和她一起去的。”
顾墨尧看她这样，十分心疼。
他转身，对手底下的人交代，“你们先送李沐阳回S市。”
然后，他又对着以晴说，“我陪你去找人。”
以晴用牙咬着的下唇差点没被咬出血来，点点头，这才松开。
偌大的巴黎，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好在顾墨尧在这里还有点人脉，这才省去了很多麻烦。
他们回到最初住下的酒店，重新办理了入住。
顾墨尧在阳台打电话，结束以后，回到她身边，安抚她说，“放心，会找到她的，我们等消息就好。”
以晴却摇摇头说：“我想出去找找看，呆着这里等，我会胡思乱想的。”
其实从最初见到苏雅的时候她就隐隐的觉察到了哪里不对，但当时没有想太多，现在心中不由的有些忐忑。
“好，我陪你。”
顾墨尧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说道。
这句话，胜过很言语，却是最能使人安心。
繁华的城市，街头行人脸上闲适的神情让巴黎这座城市显得有几分慵懒。
以晴脸上的表情紧张而凝重，走在他们中间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很认真的在人群辨认每一张脸，唯恐错过，那一度紧张的神经恨不得崩断掉。
顾墨尧紧随她的脚步，一句话不说，视线却始终注视着她。
她脸上的任何表情他都收在眼中，她皱眉，他也会跟着皱眉，她从忽然的惊喜到失望，他心里也会跟着紧一下。
就这么，一天的时间过去，他们一无所获。
他带着她道餐厅吃饭，她说，“我吃不下。”
他还是往她碗里堆了个小山丘，道：“不吃饭身体扛不住，即便吃不下，也要强迫自己吃点。”
以晴看着碗里的东西，真的一点食欲都没有。
她一路上，脑子里都是苏雅之前的话。
她说他们都是自私的人，好像真的是那样的。
她只顾着晚晴，却全然忘记了，李沐阳对苏雅而言，又何尝不是如命一般。
如果，苏雅有任何的不测，她无法原谅自己。
顾墨尧的手机突然响了，以晴抬头，看着他，眼神中饱含期待。
“喂？”
看他接起电话，她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全神贯注看着他，不遗漏他任何一个表情。
“嗯，我们马上过去。”
说完，他就将电话挂了。
以晴急急的问道，“是找到苏雅了吗？”
顾墨尧点点头，收起手机，看着她，说：“先吃饭，吃了饭我带你过去找她。”
以晴点点头，拿起碗筷，快速的吃起来。
“慢点。”见她这样，顾墨尧皱了皱眉，递过去一杯水。
很快，她就将自己碗里的食物全部吃进肚子，然后擦了擦嘴角，起身道：“我们走吧。”
她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多等。
甚至，她在心里暗暗的决定，这次见到苏雅，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看住她。
“去找她之前，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墨尧冷不丁冒出来的话让以晴心头咯噔一声。
“什么意思？”
她定定的看着他，手心收拢，指甲用力掐着掌心，表情紧张。
“她在医院，离开机场后，她出车祸了，因为失血过多正在抢救。”
听完顾墨尧的话，以晴感觉四周忽然就安静了，死一般的安静。
然后，她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被从抢救室送出来的苏雅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从她身上，以晴看不到一点生命力，仿佛隐隐什么东西在溜走，而她抓不住。
“以晴姐，你知道吗，一开始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一开始我不喜欢你的，但我一直装作很喜欢你，因为李沐阳他喜欢你啊。”
“后来，和你相处，才发觉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难怪他会那么的喜欢你。”
“以晴姐，我想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姐了，有件事我想坦白，之前，我曾帮过付子怡，也曾暗中帮过米娜，我当时很恶劣的在想，或许你消失不见了，他总能够看到我的，但好像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是不是很坏，但请你不要讨厌我。”
虚弱的苏雅刚醒过来就说了很多很多，最后实在没力气了，才又重新闭上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表情十分痛苦。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我不会的，你不要再说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不要再说话了。”
以晴眼里早就蓄满了泪水，只是迟迟的不掉下来。
苏雅摇摇头，伸出手用力拽住以晴的手。
“姐姐，最后帮我个忙好么？”
苏雅很努力的挤出了一个微笑看着她。
“你说。”
看着苏雅那临近破碎的笑容，以晴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如果不是她只顾着晚晴那边，苏雅又怎么会遭遇意外。
“等我死后，把我的心脏带回去，给……”
话没说完，苏雅已经疼的眼泪不止。
她开始剧烈的咳嗽，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咳出来，在雪白的床单上晕染开，触目惊心。
以晴眼里的泪再控制不住。
“以晴姐，拜托了。”
以晴记得苏雅去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她和顾墨尧离开巴黎的时候，巴黎又下起了雨。
可能是老天也在为苏雅的离开难过吧。
以晴捧着苏雅的骨灰，独自走在前面，即便雨水将她的头发淋湿她也不在意，这样反而更能保持清醒。
得知这一切的苏婉，当场昏厥了过去，倪丰也大病了一场。
葬礼那天，以晴看着墓碑上笑的如花开般灿烂的女孩儿，心里再次疼的不能呼吸。
小雅的死，终究要成为她心里的一道伤疤，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顾墨尧撑着伞站在她的身侧。
这些天，他一直如此，无声的伴在她左右。
他了解她的难过，也知道，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没办法给她安慰，所以只是形影不离的陪在她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