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没了主意，只是呆愣愣的看着窗外。冬日的天空格外蓝，太阳很暖，晒在脸上，甚至可以闻到阳光的味道。
几只鸽子飞过，身姿优美矫健，白色羽毛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
它们的闪耀刺痛了颜欢的眼睛，她鼻子一酸，眼圈微微发红，迎面吹来的风异常寒冷，甚至有种深入骨髓的痛在啃噬着她心底最后的平静。
“少奶奶……”徐阿姨还打算再劝她两句，可见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静静陪在她身边。
电话响起，屏幕上闪烁着程漠北的名字。
颜欢怔了怔，心猛地被刺痛，不敢滑开接听键。
医生的话像鬼魅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起来——
“程太太，您没有怀孕，还是月事不调，但是……我们又发现了一些新的症状。”
“您两侧输卵管有阻塞，这种情况十分不利于排卵受孕，再加上您本就是虚寒体质，子宫受寒，怀孕的难度就更大了。”
“我们给您的建议就是服药静养，调理身体，有必要的话会为您安排手术。”
……
颜欢紧紧握着手机，铃声响了一遍遍，手机也被她握的发烫，可她心里的恐惧越发深重。
接起电话来说什么？告诉他，他娶了一个不能生育的老婆吗？
她想起前些天，他曾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小腹，他以为那里有他们爱情的结晶和生命的延续，她还记得他谈起这个孩子时那满脸的期待。
她也无数次偷偷想象过这个孩子的模样……眼睛像她，鼻子像他，有胖嘟嘟的小脸和软软的小手。
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以后也不会有了……一切都是一场镜花水月，都是她幻想出来的五彩肥皂泡，被现实的钢针一戳，啪的一下就毁灭掉。
“少奶奶，别这样……”徐阿姨赶忙扶上她的肩膀。她越来越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觉得的头重脚轻，无力的靠在墙边。
她也越来越支撑不住自己的灵魂，那不能控制的失落像浪潮狠狠扑在心口。
“少奶奶，”徐阿姨好言宽慰，“别太担心，医生说了，你只是受孕困难，并没说就一定不能生孩子啊！咱们好好吃药，好好休息，过段时间，你一定可以生个可爱的宝宝！”
颜欢勉强冲她笑笑，耳边嗡嗡作响，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听到的安慰，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手机还在锲而不舍的响铃震动，她捏在手里，像捏了一颗定时炸弹。不管怎样都是要面对他的……她深吸一口气，泪水不自觉盈满了眼眶，手指颤抖的厉害，好半天才滑开接听。
话筒那边，是程漠北急切的声音，“你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检查还顺利吗？”
颜欢半晌说不出话来，用力压抑下那股想哭的冲动，轻声问，“怎么打电话来了？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开会吗？”
程漠北笑了两声，压低嗓音说道，“我哪有心情开会……满脑子都是你跟孩子。”
她心里蓦地痛了一下。
他声线里兴奋难掩，“老婆，我偷偷溜出来的，不能太久，我们长话短说吧……检查怎么样？孩子健康吧？呵……现在能不能看出来是男孩还是女孩？”
颜欢沉默不语，仿佛有重锤在狠狠敲打着她的心房。她试着深呼吸，却发现此刻连喘息都变成了力所不能及的事。
“颜欢？老婆？”他得不到回应，还在不停的低声唤道，“出什么事了？听得见我说话吗？”
她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滑过脸庞，落在唇边，咸涩的滋味。
她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可那些话堵在心口，她没有勇气说出来。许久，她只闷闷的给了他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在心底一遍遍默念着。
对不起……
漠北，对不起……
我没办法给你生孩子了，对不起……
……
程漠北回到家，家里的气氛比平时压抑许多，他连外套都没顾得上脱下，径直推开房间门。
颜欢抱膝坐在床上，神情落寞，蜷缩成一团。
她看上去好像很冷，像是刚刚脱离了母体的小婴孩，充满着惶恐和不安。
他轻轻走过去，拿了一件厚毛衣披在她身上，把她抱在怀里，让她的头靠着他肩膀，轻声责备，“天这么冷，也不知道给自己加件衣服，屋子里的暖气怎么不开大些？冻病了怎么办？”
她抬眼看他，本来想调整心绪给他一个微笑，可是扯了扯嘴角，眼泪却先涌了出来。
“别这样，颜欢……”他轻抚着她的后背，手臂环抱着她娇小的身躯。
他心里不是不难过，可是看到她难过，他更心痛。
“老婆，这又不是什么疑难病症！”他轻松的冲她笑笑，“现代医学这么发达，我们怎么可能会没有宝宝？就算正常受孕行不通，还可以做试管婴儿嘛！那些孩子不也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颜欢依在他身前，心情平静了不少，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仿佛是她最好的镇定剂。
“我就是觉得很失落……”她轻声说，“对不起，让你空欢喜了一场。”
“干嘛这么说。”他手指节敲敲她的额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这种事情在夫妻之间很常见，我有一个合作商，他跟他老婆也没有小孩，可还是过的很快乐。”
“颜欢，”他扳过她的身子，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要她直视自己的双眸，“我不在乎有没有孩子，真的……我在乎的是你！”
“我刚刚说过，这不是多严重的病症，你养好身体，别有那么大压力，说不定自然而然就有小孩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啊！我们两个过一辈子不一样吗？等你老了，我来照顾你。你放心，我一定等你先离开这个世界，我再去找你……”
“所以颜欢，你别再这么愁眉苦脸的，好吗？”
她怔怔看着他，他说的很动听，可每个字落在她心坎上，就好像燃烧的火花灼烫了一下。
他把她拥在怀里，她也很贪婪的抱着他……他的怀抱让她感到安全，却也让她不安，她不知道还能这样拥有他多久，是不是哪天等他想明白了，后悔了，就会一把把她推开了？
就算他能接受这个现实，可是他的父母呢？他们能接受自己的儿媳妇不能生育、不能为程家延续香火吗？
当他的父母责怪她的时候，他还会像此刻这样坚定的站在她身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