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已是春日,白日里已经慢慢的长起来了,云锦昔抚摸着手腕上的地焰珠,暖气缓缓在身体里游动,即使是这般,戌时一过天色便也渐渐暗了下来,不过到底是离上面的雪山地比较近,比起山脚也还算是亮堂。
贤王殿下摆了个棋盘在和杨霖对弈,杨霖武艺高强,但下起棋来到底是缺了些,不多时便输给贤王,一脸无奈:“贤王殿下果然是棋艺高超,在下佩服。”
云锦昔一听,也跟着来了精神,走到棋盘边,心底到底是痒痒得紧:“这般等着也是无意,要不本郡主与贤王殿下对一局。”
杨霖早就巴不得有人来接手了,比武成,这比棋还真的不成,立刻欢欢喜喜的站了起来,将位置让给云锦昔。
贤王殿下还未与云锦昔对弈过,自然也是希望来一局的,倒是一人想要下一人想要对,两人一拍即合,当下便在悬崖边摆起棋子来,棋子是贤王殿下随身携带的,贤王府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查不了的。
“闲云大师留下的棋子?贤王殿下倒是好情趣。”
贤王苦笑:“本王多年闲居京城,若是不培养一二个爱好,只怕早就跟着其他兄弟去了。”
云锦昔心中一顿,云子良的性子她自然是清楚的,最是相信有缺点的人,总觉得这样的人比较好掌控。就像贤王殿下,世人都只知贤王殿下痴迷博弈,为了博弈连家国大事都可以不闻不问,却是不知,那事若真的是家国大事,又岂是一盘小小的棋局可以比的?
“郡主似乎不担心下面的局势?”
云锦昔朝着山下望去,月色下只能看见密密麻麻黑成一团的树丛和头顶上盘旋了一日的红羽鹰,若是细细听来还能听到若隐若现的打斗声。
“贤王殿下都不急,本郡主急了又有何用?”
贤王殿下颇为有趣,抬眼看了眼云锦昔:“这不是有凝昔郡主在吗,小侯爷早就说过,郡主身为何少帅挚友,早已得少帅真传,不过是区区几个异族小子,又岂会看在眼中?”
云锦昔噗嗤一笑,落下手中的棋子:“贤王殿下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世人都知何家少帅妄想谋朝篡位,早就被今上赐死,就连尸首都被狗啃了,若是真的有贤王殿下说的这般神,又岂会这般没有脑子?”
贤王殿下神色微变,握着旗子的手青筋暴起,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一般,云锦昔却是丝毫不知道收敛:“不过是一个葬送自己族人的罪人罢了,贤王殿下还真是会抬举人。”
话音刚落,只听见噗嗤一声,贤王殿下手里的棋子应声而碎。
“贤王殿下好功夫。”
贤王殿下回过神来,眼神暗了暗,松开手心,一手的棋子粉末飘飘扬扬的洒到地上:“本王失礼了,只是少了棋子,这棋倒是下不了了。”
云锦昔淡淡的笑笑:“无妨,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天气冷,下不成棋等等也是好的。”说完从地上的石头凳子上站起来,看了眼天上飞着的红羽鹰:“这可是个好东西,再熬一晚,天亮就差不多了。”
宁羽墨顺着云锦昔的视线看去,上面飞着那红羽鹰还是飞得一样的高,但速度和角度已经明显没有白日的时候刁钻了,一只能与狮子精心意相通的老鹰,倒是有点意思。
“报,南侧收拾干净,杀敌六人,活捉十二人。”执图一脸激动的道。
云锦昔点点头:“再等等一起带回去吧。”
刚刚在云锦昔的指点下大了胜战,执图高兴的不得了,听见云锦昔说话更是高兴,喜滋滋的看着云锦昔:“郡主真是厉害,什么都算得准。”
云锦昔笑笑:“若是本郡主说那狮头人还会回去南侧你信是不信?”
执图一愣,不过也没有犹豫:“信。”说完意识到云锦昔说的是什么,一脸激动:“郡主是在说那国师会从南面撤退?”
“不错,如今南边是防守最松的地方,若是本郡主也是会从这里撤退。”
听云锦昔这般说,执图神色一变:“属下这就去安排。”
云锦昔点头:“外围加人就可,他要进来就让他进来,到时候出不去就是了。”这是要将人引进包围圈呢。
执图一走,山崖上又安静了下来,云锦昔一手抚摸着地焰珠,一边道:“再是半个时辰,就该结束了。”
所有人都安静的待着,贤王殿下扭头看着站在悬崖边的女子,心底又是一阵波澜,这是他遇到的第二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明明身子弱得比京城的大家闺秀都不如,跋山涉水却是不喊苦不喊累,明明行军打战是男人的活却干得得心应手,无比的惬意,还有那一身明明带着自信却又暗含忧伤的眸子,每每总能撞击到人灵魂深处。
“听闻漠北守将吴起贤被斩首,如今北边的大满又不安分,皇上又不放心从明王手中再行用人,京城又无皇上信任的武将能出京,只怕是要从先科武举里面挑选一人了。”贤王殿下淡淡的道。
“哦?吴将军被斩首了?”云锦昔刚刚病愈便来了皇陵山,对于外面的消息倒是闭塞了些,倒是没有想到,吴起贤已经被斩首了。
贤王殿下点头:“只怕也是得罪了什么人,吴起贤生性暴躁,从军多年听闻手下将士被其打死的不在少数,去年更是直接参与了何氏之案,被人斩首并不奇怪,本王奇怪的是前几年今上四处寻千刀手遍访不到,如今倒是到处都是了,现实柳南,再紧接着是吴起贤,看来今上当年是找错地方了。”
所谓的千刀手就是行千刀万剐之刑的人,因着先祖时候已经废除了这个刑法,原本施行该刑法的人更是因着此法血腥而被人唾弃,世人宁愿砍柴下地也不愿再学此法,时间久了倒是濒临灭绝了。
“凝昔郡主说这是为何?”
“不过就是个千刀手,这里的人除了郡主怕是谁都不在话下。红衣,你说是吧?”
难得被小侯爷点名的红衣沉思了一会,慎重的点头:“小侯爷此话不假,奴婢虽然刀法不成,但是可以用药,若是先用药物和穴位将主要筋脉封住,再行施刀,小心一点自然是可以做到的。”
红衣这般一说,贤王殿下倒是不好再接下去了,虽然总觉得这事和凝昔郡主有几分联系,但一想,凝昔郡主虽是聪慧,但到底是在安溪侯府养了那么几年。前面济南更是靠着装疯卖傻才得以活命,更何况是说派人去杀人了。
这般一想倒也释然。
云锦昔轻轻一笑:“吴起贤说来也算是人才了,一个小小的伙头兵能到斩首一方疆域的守将,这成就在大盛也是没有几人的。”何止是没有几人,大盛如今能用的武将员本就没有几人,像明王这些谁不是有背景的人,吴起贤说来也是独一无二的一个了。
“再是人才还不是成死人了,小昔儿惦记个什么劲!”宁小侯爷表示小昔儿就不该惦记那些死男人。
贤王一愣,哈哈笑了两声,拍着宁小侯爷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小侯爷息怒。”
宁小侯爷哼了两声,正对上云锦昔不明所以的眼神,没好气的甩开贤王殿下的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两个弹珠:“来来来,都来看小爷打鸟儿!”
话音刚落,只听见噗噗两声,手里的弹珠猛的朝着天空而去,似乎是有两声闷声,不待云锦昔出声,原本天上高飞着的红羽鹰已经直直的朝着地上坠来,眼看着就要掉到地上去了,只见杨霖一个跃步,已经稳稳的接住了红羽鹰。
云锦昔上前,只见红羽鹰的翅膀两边一边被打穿了一个小洞,没好气的瞪了宁小侯爷一眼:“得养大半年的伤了。”
宁小侯爷摸摸鼻头,你们都说要天亮才能弄下来,小爷都给弄下来了,你还说小爷,也不表扬小爷武功高强的!不过看见云锦昔不大高兴,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小爷不是给你打下来了!”
云锦昔白了眼宁羽墨:“这红羽鹰和其他的鹰不一样,本郡主原本是有其他用处的,如今就算是本郡主再着急也是半年以后了。罢了,红衣先给它上药吧,伤养好了再说。”
贤王殿下幸灾乐祸的看了两眼宁羽墨:“郡主是想要用它来监视皇陵山?”
如今皇陵山山到处都是容正刚的人,监视着也说得过去,云锦昔倒是不意外贤王能猜到,点点头:“罢了,我们也没有多余的人手来守着,等事儿大了,自然有人来收拾他,不然总是给我们添堵也是麻烦。”
贤王殿下点头:“本王听闻容大将军不知道哪里听说自己逐出家门的瘦马不仅没有死还将孩子生下来了,正四处打听,要将人找回去呢。”
“容夫人不是身子了吗,怎么还要找回去?”
“这个本王倒是不知,只是听闻容大将军似乎是子嗣难得,那瘦马生下的孩子只怕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云锦昔点点头,不待开口,半山腰突然传来一阵狮吼,震得人灵魂深处都在颤抖,云锦昔皱眉,盯着山腰的眸子一动不动:“杨霖,你下去看看,来人可是狮弋?若是狮弋就转告他,何少帅当年所诺依旧作数。若不是……一并拿下。”
“是。”杨霖也不问为什么,沉声应下。
云锦昔心中却翻起一阵惊涛骇浪,她一直以为狮人族这位国师是叛逃出狮子山,带着人来皇陵山,只怕也是冲着鬼兵来的,但刚刚这声狮吼云锦昔并不陌生,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发出这般震慑灵魂的狮吼的只有狮弋一人,若是狮弋也来了皇陵山,事情只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何必想这么多!”宁小侯爷扬声道。
云锦昔点点头,心中苦笑自己有点魔魇了,老是想着按照以前的法子来办事,总以为大家都一成不变。世事都在变,就连自己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谁又会真的什么都不变呢。
半山腰,杨霖一路疾驰,看着站在战场边唯一一个没有戴面具的狮首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高手的气息,这气势与刚刚那一声雄厚的狮吼如出一辙。
杨霖也不管周围的人,几个闪身已经到了男子外围,一下被周围眼尖的狮头人看了出来,一言不发提着武器就开打,杨霖自然不畏惧,一边打一边拉近与男子的距离。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杨霖的意图,也不阻拦,只是板着一张狮子脸严肃的看着一直想要靠近自己的男子。
这般来回打了半刻中,男子突然扬声道:“将人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