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邵年走到查霏面前,一脸坏笑神秘地耳语道:“坐过来啊,没看见我把杨蜜带过来了。你爱流鼻血,‘吃点下火药’降降火呗。怎么,还害羞不成?你看颜战多自在。”
查霏对那晚淫晦的行为仍心有余悸,对杨蜜这般还未完全绽放的花骨朵不感冒,于是摆摆手,推辞道:“这么贵重的药,还是留给更需要的同志吧。”
“嘿,你别不知好歹啊。”邵年顿觉自己声音可能大了点,于是压低声音说:“你要是真不领情,我就送别人了。颜战那小子火也大着呢。”
可查霏依旧不领情。
于是在邵年的撮合下,本就聊得火热的颜战、杨蜜更加亲密无间了。
没过一会儿,颜战竟带着杨蜜向查霏敬酒了,俨然两口子的架势。
查霏心里骂道:“虽说我不甚在意,但你小子效率也太高了吧。”
颜战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脚步迈得唐突了点,凑到查霏耳边轻语道:“好兄弟够义气。你能忍痛割爱施舍与我,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呢。”
只是由于酒精的作用,颜战自认为的轻声轻语全传到就站在一旁的杨蜜耳里了,弄得查霏和杨蜜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于是查霏急忙凑到颜战耳边说:“别嘚瑟了!去成都后你不也马上要和她分开了嘛,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哥心似大海宽容得很,你还不趁热打铁赶快冲垒呀!”
与此同时,阮彬携他的现女友兼前女友邹薇前来安慰秦牧阳了:“秦牧阳,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抛开杂念好好复读。省城的复习资料全,有需要的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寄。来年尽量考到西京吧,咱们还做兄弟,一生一世的兄弟......”
说着说着,阮彬竟哽咽起来,弄得秦牧阳也是鼻子一阵酸楚,只好连声道谢。
可阮彬絮絮叨叨,煽情之势丝毫没有短时间结束的迹象。
幸好祁煌也携着荆轮前来敬秦牧阳酒了,及时遏制住哭成泪人的阮彬说:“哎哎哎......你这怂货,不就上个大学的事嘛,非得弄成生死离别跟哭丧一样,你走开走开,该我和秦牧阳喝了。”
阮彬擦擦眼泪,只得依依不舍地回到座位上了。
祁煌倒也干脆,说:“兄弟,好自为之。安慰人的话咱也不会说,都在酒里了。”于是啪啪啪连干三杯。
秦牧阳只得跟随敬酒人的标准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正欲端杯补齐另外两杯时,却被祁煌一把挡住,说:“你喝一个就行了,兄弟还有一事相托呢。”
“哦?”秦牧阳纳闷地问道:“一个落榜之人能帮你什么忙?”
祁煌深情款款地望了望臂弯下的荆轮,说:“我马上要走了,不得不和荆轮分别一段日子了。她一个女娃诸多不便,有什么事你多照应着点。”
见兄弟“托妻献子”,秦牧阳也便豪爽应允:“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突然,祁煌像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你毕竟复读,学习为重。也别耗费太多精力,照顾得不冷不热刚刚好就行了。”
秦牧阳自然听出祁煌的言下之意,无奈地摇摇头。
荆轮也不是糊涂人,难得羞涩地红了脸,娇嗔骂道:“讨厌鬼,说什么呢!不放心人家就经常回来自己照顾呗。”
情到深处不能自已,祁煌一把搂过荆轮,就站在秦牧阳脸前不到一寸的地方忘情拥吻起来了。
不知是否被祁煌感染,泪痕尚在的阮彬也搂着邹薇拥吻起来了,这种拥吻之势如同能传染一般就撒染全场了:邵年也搂着杨桃啃起来了;颜战趁火打劫,更是将熟识还不到半天的杨蜜拥入怀中,笨拙地亲吻起来。事后他说,那是他的初吻......
只剩秦牧阳与查霏面面相觑,秦牧阳全身保持警戒,生怕情不自已的查霏啃过来。
不过秦牧阳的担心多余了,不出一会儿,查霏就被火爆的气氛撩拨激动了,一管鼻血又滑落出来,他不得不昂着头,去卫生间好好洗洗、冷静冷静了。
只剩秦牧阳一人了,举足无措、百无聊赖,只剩下一杯杯喝闷酒打发尴尬可做了,不一会儿他就将自己灌倒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邵年、颜战、阮彬、查霏、秦牧阳轮番上阵召集“流水席”了,宾客还是那几人。
为了和祁煌档次持平,请客地方也都在金海大酒店。
酒桌上颜战还是没完没了说查霏够义气,阮彬每次都哭哭啼啼伤离别,祁煌与荆轮自顾自腻歪呢。
除了开席时的致辞人不一样外,大家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时空停摆、往回错乱的感觉。
高考的弦一松,心底被压抑已久的欲念很难控制住,大家仿佛脱胎换骨变人似的。在即将离别的日子尤甚,一会哭一会笑,各种情绪发酵、融合、爆发......
比如阮彬,真难以捉摸,每逢酒桌都伤别离,可其它事也没耽误。邹薇考到南方的大学,他们刚复合就面临分手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无酒耍棒槌!他们深谙此道,将彼此当作快过期的优惠券,拼命消费着对彼此的感情。源远流长的感情溪流被逼得非要在那段狭小的时间缝隙中泄空,隽永细流拦截汇集成湍急洪流了。每当酒战正酣时,他都会伤别离后默默擦着眼泪,然后拉着邹薇走进卫生间,门内更传来近半小时断断续续的低吟声,苦了酒多利尿的其他宾客必须绕到很远才能解决。当他推门而出时,想必已将一年前与邹薇进行一半的****圆满了,面露难以抑制的喜悦之色。然后拍拍在旁无聊傻看的秦牧阳,故作轻松地说:“怎么样,还说我优柔寡断吗?”秦牧阳也只能竖起大拇指赞道:“霸气!”
还有查霏,那颗文艺、躁动的心,被束缚在高考的紧箍咒中以及那身被洗得发白的校服中了。虽说没有继承正统考入本科院校,但他似乎提前嗅到了专科院校同样自由的气息呢。他精心修蓄了浅浅的串脸胡,穿着宽大的荧光绿帽衫,简直一副说唱歌手的打扮。身为电子发烧友,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购买介绍电子产品的期刊了,身边的电子小物件更是炫目惹眼、闪瞎他人:他是第一代苹果产品的忠实追随者,那时他MP3、电脑上清一色的白色缺牙苹果Logo还显得有些别扭,他甘当苹果志愿推销员,乐此不疲地向周围人展示推介,蹩脚的操作习惯让那时的“土老帽们”不买他的帐。
邵年本来就花言巧语、贪图小利、淫心弥漫,他将杨蜜本要介绍给秦牧阳,后来又给查霏,最后辗转落到了颜战手中,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何况泼了三次呢,但不知是他自觉进献有功还是想换口味,每次都挨着杨蜜坐,被“二杨”左拥右抱地夹在其中游龙戏凤好不惬意,更伺机用胳膊在杨蜜胸前、腿上划过。
而初尝蜜糖并深陷蜜罐的颜战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蜜罐已漏全然不知。
高考后的放纵,不是令每个人都由“好”变“坏”的,祁煌就是个特例。放荡不羁的祁公子原本将“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奉为座右铭,但如今看来,荆轮令他真挺上心,不但摒弃以往对女孩呼来呵去、爱理不理的强势形象,见面就想缠绵淫事也被说不完的“正经话”代替了。
大家已经嗅到自由的味道了,而由于境遇不同,秦牧阳不得感知亦不得同乐,所以只得相对冷静地观察他们。幸亏他心里早有准备,加之表姐揠苗助长般的教导让他对****不再新鲜,有种历经风雨、繁华散尽的恬淡,才得以在这游龙戏凤的淫奢仙境中,保持相对平和的心态。
轮番宴请过后,该轮到轮番送别的时刻了。这是秦牧阳心理负担最重的环节,他害怕自己经历电影中凄凉的分别,害怕列车绝尘而去后的孤独。但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这几个人都不去送的话,再没人值得去送别了。
秦牧阳必须得去呢。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凄凄惨惨戚戚,每次送别出门前他都会看喜剧电影、听相声,以备鼻酸眼涩的一刹让思绪有茬可打。
第一个走的是祁煌,他轻装检行、随意洒脱,看样子要去省城现场置办家当。兄弟们逐一相拥,都不想把气氛搞得太悲伤。但还是有克制不住的,比如没在西京上学落单的颜战,喋喋不休地叮嘱祁煌别太爱露财以免遭人惦记。祁煌不屑一顾地拍拍颜战的肩膀,说经济若有困难就跟他张口,颜战气得跺脚抱怨祁煌现在就在炫富踩乎他。当站台工作人员催促未登车者抓紧登车时,颜战还跟站台工作人员大吵一架。
第二个启程的是邵年,同样是呼之欲出的感伤和眼泪,还好被剩下兄弟间的互相勉励和玩笑化解了。
第三个颜战,父母为了节省路费就没有送他,他拖着简易的行囊就要独自闯世界了......
第四个查霏,若不是火车正点开,他鼻血流得都能贫血呢......
最后一个是阮彬了......
最后一个启程的,送别的人只有秦牧阳自己。他看着眼前的阮彬:名牌大学,计算机专业本硕连读,怎么看前景都是那么光明璀璨。
秦牧阳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晚裸身与暗巷的阮彬遭受过的奇耻大辱,并揣摩着阮彬将这一切悄然消化掉的心路历程。
秦牧阳觉得自己确实是再平凡不过的人了,比才华比不过阮彬,比圆滑比不过邵年,比富裕比不过祁煌,比缜密比不过颜战,比悲惨更比不过查霏呢。看着那个初来乍到的农村胖男孩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先自己一步展翅高飞了,秦牧阳有种复杂难言的自豪感。
几乎在阮彬登车消失的瞬间,秦牧阳积攒已久的眼泪、鼻涕喷涌而下,他不忍再看驶向远方的列车将自己的心撕扯,于是赶紧转身而去了。
在那个离别的阴霾早晨,秦牧阳就像一个即将耗尽水箱的洒水车,鼻涕、眼泪在他身后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轨迹......
那年许巍出了《时光漫步》专辑......
秦牧阳也要漫步在自己回档的时光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