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站在眼前的谷队长就是自己曾经资助过的贫苦学生,颜战瘫软在石头上的身体有力气挺直一些了呢,他吃惊中带着兴奋说:“瑞瑞,真是你吗?看样子倒真有几分相像呢。”
谷队长看着远山,略有惆怅地说:“当我成为了一名警察,偶然接到了多年前几宗有疑点的案子,发现了那个嫌疑人的面孔正慢慢向你靠拢,回想到我十岁那年的清晨我认出了你而你却不肯相认我时,我知道嫌疑人就是你了。我没对任何人说出过咱们的关系,也曾纠结过想放你一马;但毕竟我是个警察,不能尸位素餐、玩忽职守。所以,我公开了对你的怀疑。哈......现在好了,经过我的分析、我的推理、我的努力,我现在捉到你了,也算没有辜负警察这个头衔。现在八点多了,熬过零点诉讼时效就过期了,我就可以带你正大光明地下山了。”
随着谷队长的陈述,颜战的脸上忽晴忽阴,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可是,早上我才......”
话还未说完,谷队长就抢话道:“岳雨嫣的死可能是自杀,也可能是他丈夫或者情夫,案情复杂,需要好好调查的。不过,到时候你就人在日本了吧。”
两人都有些激动,聊得不知道时间飞逝了呢。
谷队长向颜战汇报了自己上学时的轶事、上班后的艰辛以及娶了媳妇了,新娘子还是颜战发小的女儿呢。
颜战听了也很高兴,开诚布公地说那些罪孽都是年轻时自己太好强、太过贪婪惹的祸呢,他现在在日本依然做倒卖二手电器,人们的思想观念变了,环保意识强了,顾客群体比以前广了,二手家电市场的生意比以前规模大多了呢。
期间,谷队长还不时佯装讲几句送进麦克风的谈判话语迷惑后方同事,他的耳机里也不停在催促他采取行动,或者告知他行动组马上上来强行抓捕,但都被他以马上就谈判成功压了回去。
还剩一小时就到零点了,颜战看了看表,聊得有些倦乏了,他让谷队长给他了一支烟,一根抽完后颜战精神多了,他年轻时做狗头军师的睿智眼神又闪现光芒了呢,突然噎着喉咙说道:“瑞瑞,我希望我资助出来的孩子能自始至终做个好警察!照顾好玥玥!”话音未落,他一转身便跳下身后看不见底的悬崖......
谷队长见那个刚才还跟自己侃侃而谈的身影转身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手里燃尽的烟屁烫着他的手指滋滋作响方才缓过神来......
离零点还剩半小时了,当强攻的队伍攻上山丘时,却只见谷队长一人瘫坐在原地,谷队长的同事有人嘴里嘟囔着:“妈的,浪费了半天口舌,最后还不是跳崖了......”
颜战的尸体被找到时,是在悬崖下、山涧间的一片低矮幽绿的灌木丛中,警方从他的兜里搜出了第二天回日本的机票和一个塞有两千元现金的红包,红包上用潦草笔迹写了几个令警察摸不着头脑的文字:“致卖早点的孩子,新婚快乐!”
谷队长再次回来时,面色惨白凝重。同行的警察也是各个愁眉不展、不发一言。
秦时玥心思细腻着呢,知道他们碰到了什么沮丧至极的事情,也没多嘴问一句,只是默默地递给每人一瓶水。
上车时,谷队长对同行的同事请求道:“能不能麻烦你们让我和我的新婚妻子单独呆一会,谢谢了。”
同事们自觉欠他们谷队长一个完整的婚礼,也就由着新婚的两口子登上了一台车了。
回市区的路程两个多小时,乡间小道昏暗无边、夜鸦不时哀鸣,视线很差,差到车子开得慢如蜗牛了,慢到谷队长有充分的时间向妻子讲述她的父辈那段不平凡的岁月,这些都是谷队长多年寻访案情、证据推敲以及询问相关证人了解到的情况。
秦时玥听得入神,似乎都忘了时间流逝、忘了自主呼吸了,眼神忽明忽暗,就像生活的阴晴圆缺。
结尾,秦时玥的眼角渗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泪花,但很快就风干在车窗外的夜风中了。陡然间,她轻轻哼唱起了一首沉淀在她心中多时的感悟和惆怅了呢,曲境委婉、唱腔悲怆,四野无壁,余音衰减的很快,若隐若现更显凄凉了,歌者也迎着夜风宛如化成一只如鸽悲鸣的蝴蝶:
那年我从小城中来了
火车一开
成了追梦的人了
背对故乡的方向
寻觅繁华深处了
不甘心一生平凡了
那年我从青春中走了
光怪陆离一过
成了自己嫌隙的人了
回望海子的方向
绽放成红色罂粟了
反哺于故乡土地了
茂林里的松油滴答拨转着岁月的时针
天台上的石板斑驳雕刻着成长的年轮
城市上空的鹰隼
噙饱一肚腐蚀的灵魂
光阴彷徨的利刃
重塑面目全非的故人
相逢时握手寒暄
别离时拥抱挥手
这种熟络的亲昵
是多么残忍的仪式
再也听不见你肆无忌惮的笑声了
再也回敬不了你毫无顾忌的调侃了
再也看不见你嘴角食物残渣的邋遢了
再也窥不见叶脉间你小解的背影了
记忆中我熟悉的你
还是透过指缝非要逆光看太阳的你
兄弟啊
求你别再疯狂成熟了
时光饲料养肥了你也杀了你
记忆中我熟悉的你
还是调皮往铅笔盒里塞臭虫的你
兄弟啊
求你别再疯狂成熟了
光阴之刃杀了你也掳走我了
天上的海子啊
若我还有来世若你已成仙,
能否轻抚我顶
赐我奢侈一辈子
平凡无奇的日子
第二天,一对新人穿着新婚礼服去看守所探望阮彬了。作为父亲,阮彬补上了那神圣的一刻:将女儿的手递交到女婿手中的仪式。
第三天,一对新人回到金川,跪在秦牧阳和寇童轩合葬的墓前,一拜天地、二拜父母然后夫妻对拜了呢。
一个月后,阮彬注射了毒药被执行死刑,据说他脸上挂着微笑走得很从容,就跟睡熟过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