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众人皆怔。
墨风长舒了一口气,淡淡的,笑了。没想到人王真回答了他的问题,师父说的对,只要搬出孙师妹,人王必不会相拒。
向着空地恭敬稽首,墨风转身,迎上牟真美丽的眼:“等我!”
长剑出鞘,剑吟森森,一大片如雪的白光又遁出结界。牟真垂首,心中似喜似悲,辩不分明,却不期然,一幅紫色的裙角映入眼帘。
“鞞呵?”牟真抬头,喃喃轻唤。
“你,很好!”紫眸冷寂,鞞呵说完便不再理会任何人,独自走到一边。
心中微痛,牟真蹙了眉正想跟去,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
回头,只见随喜微笑着摇了摇头:“离净地开启不过三个时辰,有些,其他的,都只能先放下了!”
沉默,牟真顿步。
天地欲毁,生死未知,有些心愿,有些遗憾,只怕,都得先放下了。
天灾骤降,人间纷乱,三个时辰也不过白马过隙。天色暗去,夜幕降临。
无月,天地间只有一片妖异的红芒。
须弥山顶,结界一扩再扩。筑界者,不再只是魔众,还有仙众,妖众,甚至鬼众。各色命元之光,绿赤墨银,交织成一片磅礴的光闪。
丑时至,子苏上前,一把龙形匕划过手腕,鲜血立涌,五枚飞石轰然升至空中,继而巨影浮现,垂藤挂缕,巨桠扶疏。
“妖王,请!”腕间,鲜血淋漓,子苏却微微笑着,温雅如常。
无忧沉默,揽过鼓鼓一言不发的跃起。青蓝随后,再接着是两百名妖众。
随喜沉着脸,看着众妖或在飞石阵前一晃而逝,进得界内,有的却兜兜转转,被巨石撞得鼻青脸肿也不得其法而入。
“走吧!”耳边,传来常有沉厚的语声,随喜回神,点点头纵身跃起。
飞石,五行,近距离看竟似一座座飞行的小山。
一座撞来,随喜扬起双掌催动魔气,正待一掌劈出——“随喜!”眼前一花,他竟看到了月光,糖糖,她穿着美丽的蓝衫走到他身前,干净的小脸,灿烂一笑,正是初见时的模样。
光幕中,他却皱了眉,“把袖子拉好……”
大石,无声无息的滚过。
双掌僵持在胸前,他又怔怔的看到:夜幕,灯火,拥挤的人潮,他背着糖糖在人潮中悠悠走过……
“随喜,不管你是人,是魔,是仙还是妖,我孙糖糖都认定你这个朋友了!”
一幕又一幕,随喜扬起了头,笑了。爱恨嗔痴妒,这便是五石阵的秘密吗?
思念开始泛滥,一股大力袭来,他被猛的吸进了暖光轻风里。
一棵参天的巨木,木下聚集着上百妖众,还有无数不用通过五石阵的普通人众,再有,便是后来的魔兵、仙众、鬼众……
万生寂寂,似在膜拜,膜拜那神佛赐予的灵树,更膜拜那立在枝桠间,俯瞰众生,双眸赤红,雪发如银的男子。
“人王!”久久,有人越众而出,恭敬相呼。随喜侧眸,竟是仙界掌门白至清。
“多谢人王不吝赐教,吾等才能救下更多无辜苍生。”
无言,轩辕冷冷的转过了身,凝眸望向西界壁空。
“人王可已找到了天阶所在?”仰首再问,白至清对轩辕的漠然毫不在意。
冷眸一沉,轩辕一剑搠向西苍。
龙嘶剑啸,烈风呼号,陡长的魔气几乎夺走了所有人的呼吸。
灿烂的赤金蓝三色光线下,众人吃惊的发现,魔王的力量似乎愈加强大。剑气袭出,澎湃的力量竟将他上身衣衫全部撕裂,一条狰狞的墨龙浮出,银光缭绕,根须分明。
西壁坍塌,穹洞深邃,无光,无影,细细的粉尘飞绕其间,如似撒盐。
“天阶?”随喜大惊,想起糖糖临别传言。天阶被毁,难道竟化为了这漫天尘粒?
“吾,要重筑天阶!”转身,轩辕淡淡宣告。冷眸中血色褪去,墨如苍穹,却又闪着炙热的光。
“王……”众人身后,鞞呵喃喃。
刹那间,那熟悉的眼神,无畏的执着——前世的王,回来了!
花香,熏风,轻轻舞动的纱帐,糖糖睁开了眼,怔怔的看着雕龙绘凤的穹顶。
“醒了?”柔媚的语声。
糖糖转头,看到了不远处坐着的舍脂。依旧是一袭红妆,却不再是端庄的凤冠霞帔,而是薄缕轻纱,缀以鲜花,美的灵动且青春。
糖糖挑了挑眉,没好脸色:“你怎么还在这里?”
“想好好看看你呀!”舍脂起身,款款走向糖糖,纱缕随着她的走动在空中轻轻曼舞,如云霞裹在身周。
糖糖烦躁,一下坐起了身,这女人莫不是刻意到自己跟前显摆来的?
“你看够了吗?”
“看够了。”舍脂停步,微微一笑:“姿色实在平平,只是陛下总喜欢各色各样的女子,漂亮的,不漂亮的。想必妹妹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才能得陛下圣心……”
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不如说老娘根本一无是处!
糖糖翻了个白眼,撇嘴:“天后娘娘还真是贤良淑德,莫非你家那只‘马桶’每次带女人回来,你都要过去看看,找找人家身上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
舍脂笑容一垮,转而却笑得更加灿烂:“身为天后,自当母仪天下,这贤良淑德是必不可少的。妹妹现在身居天宫,以后自然也要慢慢学起。”
“少来!”糖糖嫌弃的挥了挥手:“你想当天后,那你就装你的贤良淑德去吧!我可不是自愿来的,若想让我留在这里——嘿,除非当天帝的是大叔。”
“不得妄言!”面色一沉,舍脂蹙眉:“本宫劝妹妹不要总恋着过去,那欲毁天灭地的魔贼有什么好处?杀人如麻,冷血无情,妹妹若再与他在一起,只怕被他一并害了性命都说不定。”
“少胡说八道!”杏眸圆瞠,糖糖狠狠瞪向舍脂:“这话若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也就算了,但从你嘴里冒出来——舍脂,你还真不是一般的黑心兼不要脸。”
“放肆!”俏面涨红,舍脂猛的探出了手。
糖糖下意识的一闪,却不料舍脂更快,竟一下便钳住了她的下巴,死死的,冰冷。这个女人,根本不像看起来的那么柔弱无害。
“这么难看的一张脸,又这么无理。”灰眸冷凝,舍脂咬牙切齿的低喃,葱管似的指甲忽然一划,糖糖脸上登时一辣,不由嘶的抽了一口冷气。
“嗤!”舍脂笑了,灰眸灿灿,流光溢彩:“这下,可更难看了。”
“就算你漂亮,又能漂亮多久?”糖糖奋力挣了几下却挣不开,干脆放弃:“你是天人,驻颜有术,但总也有被看腻了的一天,否则你家‘马桶’又怎么会不停的找女人?”
“好一条贱舌头!”柳眉倒竖,舍脂手上越发加力。糖糖疼的眼里晕了泪,可仍是倔强的挺直了脖颈。
“娘娘!”殿侧,突然响起一道沉闷的语声。糖糖一惊,转眸使劲向声源望去。
没有人,只依稀见一道阴森的灰影一闪,再看时,又踪迹全无,似幻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