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飞深吸一口气，情绪激动，双拳紧握，指甲深深的插入肉里。
他自然知道现在的情况，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无法见死不救。石钟秀是他的兄弟，哪怕再凶多吉少，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我必须去救他。”寇飞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那我们败了，你想过后果吗？”墨田并没有反对，只是反问了一句。
败了，会怎样？
这根本不用说。夏学政府，不会允许另一个政权的出现。败了，自然是灰飞烟灭。
“可是我不能不去。”寇飞道。
“我去。你不能去。”方森道。
“方森……”
寇飞想要说什么，却被方森挥手打断。
“他也是我的兄弟。我无法置之不理，更何况，我更能保证他的安全。”
寇飞看着方森的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拜托你了。”
“那是自然。”
……
H市西郊。这里曾是阴月沉开办学校，养老院的世外桃源。如今，却是硝烟弥漫，儿童，老人已经消失不见。而枪弹却是声不绝于耳，爆炸声此起彼伏。
“你们怎么会选择这个地方开战？”寇飞的脸色难看。
西郊的确离h市城区颇为遥远，但是这里毕竟仍市市区。这里开战，巨大的声音仍然能让市中心的民众听见。
墨田摇了摇头：“不是我们选择的，而是萧全和竹山亭。”
寇飞皱眉。他早已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虽然初心未变，但是这大半年的经历却是太多，如今，已然成熟了不少。
萧全是夏学政府集权派强硬代表，认为百家是祸乱的根源，他要做的就是消灭百家。而这里，不绝于耳的枪炮声，赤裸裸的向民众们宣告，反对夏学的下场。
这是杀鸡儆猴，但偏偏自古以来，民众最吃的就是这一套。
“好心计。”寇飞叹道。
夏学政府军事实力惊人，各个军区总司令更加不是省油的灯。
“不错。这场战争是我们和夏学政府的冲突，与民众无关。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要立威。”墨田叹了口气。
“特别行政科……加入战斗。”
……
西郊的楼房很多，毕竟是老城区，地方很大。不过现在已经荒废，被子弹和火箭炮等武器炸得千疮百孔，各座大楼间的通道都被打通，地形显得更加复杂。
“哒哒哒……”
又是一连串交火。
一番交战下来，留下了十来具尸体倒在血泊中，其中一人穿着土黄色长袍，上面绣着险峻厚重的山峰，正是农家子弟的服饰。
寇飞面色狰狞。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战友在自己面前身亡。
这位农家弟子面露微笑，死的很是安详。但身上却是有着十几个枪洞，鲜血流了一地，可想而知，死的并不是那么痛快。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的达人呢？高手呢？”寇飞咆哮道，一把抓住了墨田的衣领。
他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绝顶高手，在现代被成为达人。达人十分稀少，更是被政府严密的监控对象。可是，大夏国有着全世界最庞大的人口基数，又是武术的发源地。无论怎么动荡，数千年的经验总会有些传承下来。
准确来说，达人在夏国大陆并不稀少。据秦宪推测，每个门派的掌门至少都是一流高手，强一点的是准达人，而一流宗派世家的顶尖高手必定是达人高手无疑。
而大夏国，光是记录在案的武林门派就有五千个，其中一流门派更有十多个。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势力，那些隐藏的世家和门派高手不算在内。
初步估计一下，大夏国的达人高手绝对超过三百之数，这……还只是最保守的判断。
墨田眼神暗了暗，悲痛道：“我不能动用达人。动用了达人，就代表这和夏学政府全力开战，我们不敢，也不能。”
寇飞一脸颓然，无奈的放开了墨田。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尸，突然间觉得这场战争好没意义。
永远倒在这里的是夏国的精锐的特种兵，是百家最精锐的弟子。他们本可以保家卫国，守土安民，宣扬思想，治理民生，可是就在这里，他们死了。连牺牲都谈不上，死的憋屈，甚至过几年都不会有人记得他们。
“轰隆隆”又是一阵声音传来。
寇飞抬头望去，是一个墨家子弟正在和特种兵激战。
特种兵手上拿着的是火箭炮，身上绑的炸药。
火箭炮被那墨家弟子躲过。他竟然怒吼一声，点燃了身上的炸药，一把把墨家子弟抱住，死活不松手。
于是，爆炸声响起，那个特种兵和墨家子弟消失无踪，只能在空气中闻到那肉烧焦的气味。
“为什么？”寇飞不解。他突然有些心慌。他杀过人，但是毕竟没有经历过战争。更何况，与之战斗的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
一个百家弟子在他面前生生被炸成碎片，那么，自己率领的变种人呢？那些希望自己带他们走向新时代，摆脱夏学恐怖统治的变种人，他们给予了最大的希望，可是自己是否能成功呢？
“为了利益？”墨田叹了一口气。
“死了还谈什么利益？”寇飞怒吼道。
“当然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子孙。”墨田开口。
“为了……子孙？”寇飞不解。
“现在大夏国所有的资源都在夏学政府，他们可以保证这些人子孙至少三代风风光光。所以，他们拼命了。他们吃过苦，他们受过累，他们不想子孙再过那种受人欺压，处处提心掉胆的日子。于是，他们选择了死亡，他们要让他们的后代成为剥削他人的人。”
寇飞沉默了。一个人被欺压，被压迫，自然会想改变，可是改变的方法却是自己变成欺压别人，压迫别人的人，这岂不是很可笑？
百家的思想他一直都很赞同，可是直到如今，他才知道百家真正的想法。他们要改的思想，是分清是非对错，明悟道理的过程。这是个大工程。也许一代，也许两代，甚至三代，还必须是在平安稳定，富足安乐的环境下，才有可能实现。
难怪，百家不想打仗。
可战争，毕竟不是你不想打就不打的。
名望，权利，财富，力量，这些都是夏学政府掌握的，而一旦失去，他们什么都不是。对于他们而言，失去这些，就等于失去了生命。
“你们就这样看着这样可笑的试探战争让一个个百家子弟失去？”寇飞质问道。
墨田叹了口气。寇飞说的没错。特种兵不值钱。只有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再加以诱惑，这种人少不了。穷人，可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可是百家子弟却是百家这些年悉心教导的中坚力量。
少了一个，墨田都要心疼的要死。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出手。
“你希望战争吗？”墨田突然问道。
寇飞看了看四周倒在血泊中的特种兵和百家子弟摇了摇头。这里，只是战争的缩影，尚且如此残酷。那么，真正的战争会怎么样？
血肉横飞，尸横遍野，白骨盈野，血流成河……
这些本来只是在书中出现的成语，如今，还真有可能实现。
“既然不喜欢，那么……你有什么办法？”墨田道。
“百家被压制的太久了，久到在世间都之剩下一个符号。说起这个符号，大家都笑谈，这是大夏国千年的文化结晶，大夏国何其伟大，竟然有这种思想……然后呢？”
墨田自嘲的笑了笑：“没有然后了！所以……百家必须站出来。告诉他们，百家不是符号，是一种思想，是一种精神，是一种力量。而夏国，现在恰恰缺少的就是这种精神力量，和勇气。你是这样告诉我的，不是吗？”
寇飞默然。这的确是他写给墨田的信。当时，他只是一时激愤，并未想太多。可是如今看来，这番话出奇的有效，甚至让墨田下达了和肖国吉翻脸，马上和萧全对上的决定。
“我们要拿出勇气，拼上性命，给那些学者，那些孩子时间。只要还有人接受百家思想，那么我的付出就值得。只有把思想，勇气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们才能获得自由。只有把自重，贵己放在心中，我们才能学会尊重。只有克己，自律放到行为上，我们才能和自然，家人，同事和平共处。更是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一起前进。我始终认为……若是每个人的潜力发挥出来，世界本不应该你死我活的。”
墨田的话很奇怪，理论更是离奇。就如同他老祖宗墨子一般，提倡的兼爱非攻，听上去无限美好，可是，真正能实现吗？
但更加奇怪的是，寇飞听懂了。
是的，他听懂了。墨田想的其实很简单，有着各自思想，拥有完成这份思想的勇气，但又克己，自律，目标一致的大同世界。
“这…… 不可能。”寇飞摇头道。
“以前的确是。那时，大家都吃不饱，可是现在呢？大夏……根本不缺物资。”墨田道。
沉默半响，寇飞终于道：“怎样才能结束这场战争？”
墨田摇头道：“没办法。只能撑，撑到我们一方或是对方撑不住。夏学政府顾忌太多，不可能花太多精力与我们周旋。这次……是试探。只要百家挺过去，将会迎来短暂的和平。”
寇飞摇头道：“我不喜欢打仗，更不喜欢死人。”
说罢，转身离开，嘴里喃喃道：“你怕，可是我不怕。变种人，本就无路可退了。也许……我该这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