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的冲突并没有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公主回过神之后,怨恨地盯着佟映柔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地站了许久,那神情阴郁得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让一众宫女都不由得打起寒战来。
“公……公主……您该起驾前往……宾熙殿了……啊……”一个宫女不知是怕过了头还是胆大得过了头,居然在这个时候颤巍巍地提醒公主,立马就招来一个狠力的巴掌。
“贱奴才,本公主要做什么还用得着你来教?滚!”心情极度不爽的龙玉叶,嚣张跋扈的性子此刻全然展现,那个被打的宫女,小巧的脸蛋顷刻间变得红肿,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跪伏在地上直颤抖。
“公主,是老奴办事不力……”
“嬷嬷无需自责,今日的耻辱,本公主必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本公主倒要看看,她佟映柔逃不逃得过今日这一劫!”言语间,公主唇间浮起一抹阴狠的冷笑,周围的温度仿佛在瞬间降到了冰点。
“公主英明!”林嬷嬷亦是笑得胸有成竹,仿佛她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着佟映柔踏入陷阱了!
“走,本公主该去给母后拜寿了!”说罢,龙玉叶已经恢复了原本那不可一世的姿态,软袖一甩,高傲地往前走去。
为了避嫌,洛璟和苏悠先行一步,待佟映柔带着两个孩子进入宾熙殿时,九成宾客已经入席安坐,等候皇上及太后的驾临。
原本是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偏偏有一道声音响起,惹来所有人的关注,“这不是王妃么?王妃绝妙的琴艺,在下可是不曾忘怀啊!”佟映柔无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抬头望去,已经寻不到那出声之人,却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众目的焦点。
又是故意的么?
公主对那日的事情应该是深恶痛觉的,那这个出声之人便不该是她安排的,究竟是在针对何人呢?
被人看得心里极度不适,佟映柔却不能有任何失礼的地方,优雅地与那些并不完全友善的眼神对望,点头示意,状似泰然自若地来到宫人指示的位置坐下,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厌恶这样的场面,感觉……所有人都在针对她呢!
想到刚刚在花园里与公主的冲突,她不由得微微苦笑,这下子,估计是完全把她给惹火了吧?该不会……她现在已经去太后或是皇上那边告状了?
果然,冲动是魔鬼呢!不过……被动地一直被压着打,却也不是她能够忍受的,与其在压迫中灭亡,倒不如奋起战斗一番,即使是最后败了,也可以笑得无怨无悔。
听起来挺青春热血的,天知道,她连一部青春偶像剧都不曾看过,更别提那些热血得完全没有真实感的动漫了!
下意识地逃避着殿内的喧嚣,佟映柔任自己的思绪一点点飘远,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直到衣袖都被小力地扯动着,她才微愣地回过神来,“怎么了?”
都忘了两个孩子还在了!
“娘亲,这里皱皱的,不开心。”雪儿一本正经地抬手轻揉着她蹙起的眉心,点点温暖晕染开来,稍稍抚慰了她烦躁的心,“雪儿真乖,娘亲看到雪儿就开心了!”将女儿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佟映柔笑得特别温柔,抬头又望进傲宸体贴的眸中,笑容再度晕开。
这两个孩子,真是她的幸运天使呢!
可是,这份幸运却没有持续多久。
寿宴即将开始,皇上和太后驾临宾熙殿,一番或虚伪或真实的叩拜高呼之后,大殿恢复了平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高阶之上,太后和皇上安坐在上,接受所有人的注视,当然,也包括了一直倚在太后身边撒娇的龙玉叶。
佟映柔清楚地看到龙玉叶贴在太后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挑衅地冲她看了一眼,便见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向她走来。
这是要做什么?
“老奴见过王妃!”老嬷嬷看来端庄稳重,比起林嬷嬷来不知好了多少倍,可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佟映柔无法猜测她来到自己身前的目的,却不会看错公主恶意的眼神。
“嬷嬷无需多礼,敢问……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吩咐老奴,带两个孩子与她老人家同坐,请王妃将孩子交予老奴!”老嬷嬷的面孔平静如水,不带一丝感情,却让佟映柔听得心间一沉,莫名的慌张起来。
寿宴还没有开始,就要把她的孩子扣住么?
“娘亲,雪儿不去……”女儿下意识地抗拒着,却被老嬷嬷严厉的一眼瞪得扑进了她怀里,小小的身子还微微颤抖着。
娘的,这皇宫里的人,一个两个都喜欢欺负小孩子么?雪儿进宫两回,就被吓了两回,真真是太可恶了!
“雪儿还小,她有些害怕……”
“王妃,请不要让老奴为难!”那老嬷嬷根本不管她说些什么,只坚持着自己的职责,冷漠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动。
佟映柔知道,宫里的任何一个人,于她而言可能都是铁板,尤其……是与公主相关的人。
“雪儿乖,太后奶奶很慈祥的,你跟哥哥一块儿去陪陪太后奶奶,今天是她的寿辰哦!”佟映柔深吸一口气,温柔地附在雪儿耳边说着,用自己的体温安抚着女儿受到惊吓的心,一旁的傲宸见状,也贴上前来,“妹妹不怕,皇祖母人很好的,哥哥会陪着你!”
一番劝慰之后,雪儿才怯怯地下了地,让傲宸牵着一步三回头地随老嬷嬷走上了高阶,远远地看着她去到了太后身旁,被太后抚摸着脑袋,似是挺亲密,却让她更加不安起来。
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只怕等下会有硬仗要打呢!
她强自镇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连龙天麟什么时候来到身旁都没有感觉到,直到他出声才勉强回神。
“映柔,不必担心,母后是个慈祥的人,雪儿待在她身边没有关系的!”他的解释听在佟映柔耳里却是苍白无力,甚至……有些欲盖弥彰,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她现在没有心思与他说话,她必须用尽所有力气才能让自己完全平静下来,若不然,她会无心应战!
为了女儿,她今日不能有半分退缩,更不能有丝毫疏忽!
宴会正式开始了,宫里的舞者在乐声中欢快起舞,柔软的绸带不时从眼前飞卷而过,她却是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神情专注得仿佛已经灵魂出壳,谁也拉不回来。
丝竹声暂歇,高阶之上却响起公主的声音,佟映柔几乎是立刻抬起头来,果然又看到了公主恶劣的眼神。
她又想做什么?
“母后,儿臣听闻雪儿这孩子天生聪慧可人,歌唱得极好呢!不如,让雪儿献上一曲,为母后助兴?”公主巧笑茜兮地说着,眼神却总是若有似无地扫过佟映柔,挑衅意味十足。
佟映柔心脏一阵紧缩,看着女儿慌乱地以眼神向她求助,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坐在原处干着急,眼看着女儿急得小脸煞白,一副快要晕厥的模样,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突然看到不远处坐着的乐师,他身前恰好有一架古琴,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妾身愿与雪儿一道,为太后献上一曲!”说罢,也不待任何人有所反应,便兀自拨响了古琴,雪儿熟悉的音调响起,是她教两个孩子唱的“一闪一闪亮晶晶”,自己唯一会唱的童谣。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简单的弦律,清亮的音声,温柔的女声,温柔地融合在殿内响起,似清泉滴落在心田叮咚作响,能瞬间涤净人的心灵。
很纯,很美,却与这复杂的皇宫不太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