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烈走回车旁,美杜莎已经等得颇不耐烦,问道:“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
滕烈道:“我有事要离开一下,你自己先行赶去九如城等我。”
美杜莎自然不依,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这车我不开啦,跟着你便是。”
滕烈道:“我是要到小舟上和人说话,这小舟可坐不得三个人。”
美杜莎道:“坐不得便坐不得,你们在船上,我便在水中,游水也跟着你。”
滕烈无奈,只得让美杜莎将边开至路边林中,又在车旁以道法设下禁制,使别人看不到车,也走不到近前,以防丢失,便带了美杜莎来到水边。
舟上那女子仍在静待滕烈,看到美杜莎同来,笑道:“原来仁兄有佳人相伴,我邀你上舟,倒是冒昧了。”
美杜莎道:“我不上船,我游水!”说罢纵起身形,跃入水中。她本是蛇妖,水性极好,一入水便已“嗖”地一声游了出去。
滕烈轻轻一跃,上了小舟,那小舟连微微的轻颤也不见有。女子笑道:“好身手啊!”
滕烈道:“我这一式名曰‘狐仙纵’,实是借了这身法的灵动,方可做到,否则只怕不成。”
那女子点了点头。滕烈看不见她的脸,只觉这女子平易亲切,便在心中也不愿唐突于她,是以未成以天目看他容颜,只是问道:“适才那首曲子,你可告诉我了吧?”
女子伸出春葱般柔润的玉手,划动木桨,将小舟荡了开去,一边说道:“你看这江水,可美么?”
滕烈放眼看去,只见这一带江水,蜿蜿蜒蜒,一直向前,实是极美,便道:“澄江如练,自然是美的。那便如何?”
女子轻轻一笑,道:“也并不如何,你看这岸边的垂柳呢?”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柳条依依垂下,随风轻动,也是极美。滕烈道:“也很美的。你又问这个做什么?”
女子道:“有一首写到柳树的诗,你可听过?”
这世上咏柳之诗无数,滕烈哪里知道她说的是哪一首,只得微笑摇头。
女子笑道:“其实我要说的这首诗,只能算是一首不伦不类的诗吧。只是不知为何,便想说给你听。”
滕烈见这女子谈吐优雅,早生亲近之意,点头道:“好啊,我倒要听听,是什么好诗。”
女子划起小舟,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如此行了一时,才悠悠说道:“从前有一个大才子,名叫徐渭,字文长,诗书字画,极有风骨。”
滕烈道:“徐文长这名字,我也听说过,果然是个了不得的才子,据说有些大学者提起此人,曾经有过愿为其门下走狗之说。”
女子笑道:“你说的不是郑板桥,便是齐白石了。郑板桥曾有印章一枚,便是‘青藤门下走狗’字样,这青藤便是徐渭的别号。另有一人,便是齐白石,也对徐渭推崇倍至,曾经诗曰,‘青藤、雪个远凡胎,缶老衰年别有才,我欲九泉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
滕烈笑道:“这些事情我可记不清楚,你还是说他的诗吧。”
女子道:“我要说的,连野史也算不上,只能算是民间闲话,若说得不对,你可不要笑我。”
滕烈点了点头。
女子道:“传说那徐文长一日外出,遇到几个附庸风雅的秀才。这几个秀才中,因有一人即刻远行,其余几人纷纷赠诗以表留恋之情。徐文长信步走去,听了几句,全然不成样子,便转身欲走。不料他转身时面上露出的不屑神情,竟然被秀才们看在眼里,忙上前一把拉住,要与他较量才华。这些人不识徐文长也倒罢了,偏要与他争胜,你说好笑不好笑?”
滕烈笑道:“我还没有听到后来,怎知好笑不好笑,你且说下去。”
女子道:“若说到后来,便真的不好笑啦。那徐文常取过笔墨,也不思索,提笔便写道:‘东边一颗柳树,西边一棵柳树,南边一棵柳树,北边一棵柳树……’”
滕烈讶然道:“这……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