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聂光明从地下的禁闭室里出来,迎面的夕阳照映在眼帘中,竟然让他有了再世为人的感觉。
“小聂,回去修整一天吧,以后不要再犯错了。”
孙弘业站了他的旁边,一身老式的中山服,古板中又透露出威严。
“知道了,孙院长。”
聂光明眯着眼睛,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仿佛这是一种难得享受。
让双手背在脑后,走路一摇一摆的晃动着身体,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走向自己的小窝。
“唉,还是年轻啊。”
孙院长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他突然想起来办公室里的金鱼还没有喂过,于是像一位闲来无事散步的老爷子般,迈着不紧不慢地步伐回到办公楼。
聂光明现在的心情很轻松,坦白讲,这三天他过得并不算太难熬,当然得排除了一件让他羞于启齿的事件之外。
所以,现在他的目光一直在搜寻小静的身影,心里默默念着:不要被我抓到,否则一定要你好看!
可惜的是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现小家伙的影子,说不定又跑到外面去玩了。
真是的,聂光明心中无比羡慕,同时在心里安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定要忍。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第一时间打开了电视机,然后把音量调得非常大,嘈杂的声响让他一时间有点不适应,更多的却是一种愉悦。
“还是有点人气的好啊!”
聂光明心想,待会儿不如去马奎的超市打个照面,顺便跟那些人聊聊,再不跟外界接触,沾点人气,他怕自己就要变成一个孤僻狂了。
咚咚咚,正当他捧着一杯热茶,在水汽缭绕中发出满足地叹息声时,房门被敲响了。
聂光明第一反应就是孙院长又来了,除了他,回来的一路上再没有遇见过外人。
“谁啊?”
随后问了声,外面也没有答话,聂光明眉头一皱,还是打开了房门。该不会是小静这个死丫头吧?
“你……”
外面站着的人十分出乎意料,聂光明根本就没有想到,裴友伦竟然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孙院长不是说他以后要被隔离吗?还有他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难道他是来找我报仇的?
一连串的疑问在心底升起,聂光明也同时紧张起来。这个家伙一旦发起狂来,就会变成不可理喻的疯子。更为关键的是,自己还打不过他!
“能请我进去坐坐吗?”
两人眼神复杂地对视许久,裴友伦喉结耸动了下,先开了口。
“哦,好。”
聂光明怔了下才让开了身体,始终不敢用后背对着此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可不想身后飞出一颗炙热的大火球来,到时候死都死的不明白。
裴友伦进屋后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简略地扫视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却不曾提起自己的来意。
聂光明总觉得今天的他有点不对劲,这个时候才发现,对方的身上没有了那股难闻的酒气,衣服虽然陈旧,但是洗的很干净,边角处能看出磨得发白的颜色,比初见时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喝点茶吧,没什么好招待的。”
聂光明并不是善于待人接物,玲珑八面的人物,但是身为房间的主人,他必须拿出应有的样子来。
“谢谢。”
裴友伦接过了递来的茶水,小口啜饮起来,目光不时地停留在聂光明身上,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聂光明尽量回避开他的视线,尽管很不自在,还是问了出来。
裴友伦放下茶杯,“说这话的应该是我,我想问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聂光明的心跳瞬间快了几拍,他一直想把裴友伦拉到自己的同一阵线。不过事到临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还有很多考虑不周的事情。
裴友伦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国安局的在编人员,姑且不论他现在的状况到底是谁造成的,那么他个人对国安局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呢?
如果蛊惑他与自己一同潜逃的话,对方是会选择同意或是反对?
最好的状况就是能够说服他,成为自己的盟友。但是万一人家对国安局尚有感情,保持中立不管不问的话还好说,最怕的就是这家伙要是来个大义灭亲,揭发检举他,那聂光明哭都要哭不出来了。
因此裴友伦问出了这个问题后,聂光明紧紧地攥住手中的玻璃杯,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了?那天在禁闭室的时候,你一直话里有话的样子,难道现在不想说点什么吗?”
裴友伦伸直了腿,颇为放松地靠坐在沙发上,嘴角挂着一抹含义不明的笑容。
聂光明面色纠结地思索了良久,方才道:“我想问一下,你对现在的生活怎么看?”
“哦?”
裴友伦或许是没有想到他竟然问的是这样的问题,先是坐直了身体,沉吟片刻道:“还不错吧,每个月的津贴怎么花都花不完,想喝多少酒就喝多少,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也不需要操心什么事情,大概这是很多人都羡慕的日子吧。”
“呵?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恐怕未必吧。”
聂光明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口气虽然轻松,但是却没有一点满足或是幸福的感觉,还透着股捉摸不定的自嘲和怨气。
裴友伦转过头来,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痛快点吧,我没有时间跟你过家家。”
“我要是说,想和你一起逃走,离开这里,你打算怎么做呢?”
既然已经大体上摸清了虚实,聂光明大着胆子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同时紧盯着裴友伦的表情,万一对方反应不对的话,他也好早做准备。
裴友伦先是一副被震住了的模样,随即脸上又出现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让聂光明很是摸不着头脑。
“嗤,就凭你。”
裴友伦眼皮耷拉着不屑地在聂光明身上扫了一圈,“恕我直言,凭你的三脚猫功夫,根本就没有离开这里的可能。你来的时间短,很多东西你都没有见到过,才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我或许没有,但是你呢?”
聂光明镇定地反问道:“你以前也参与过他们的工作,论实力,论经验,这里最有资格逃出去的,应该就是你了吧?”
裴友伦面色冷峻,长久地凝视着他不发一言。聂光明毫不示弱,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接受对方眼神的洗礼。
“你说的很对。但是,我为什么要离开呢?”
裴友伦重新靠回沙发的椅背上,姿态散漫地道:“离开了这里,每个月两万块的花销谁给我啊?听说现在燕京的房价都涨上天了,你想让我到外面喝西北风去?”
他继续不屑地笑笑:“也就是你这种年轻热血的愣头青,才会想什么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之类的事情。抱歉,我已经不再年轻了,现在只想找个能舒舒服服养老的地方。”
裴友伦站了起来,撇了聂光明一眼道:“今天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就当我没有来过,咱们再见。”
聂光明的心中瞬间被沮丧所填充,也许不应该对裴友伦抱有幻想的。以前的他可能是一名出色的异能者,国安局的栋梁之才,可是现在的他只是个被岁月磨平了棱角,酒精淹没了雄心壮志的庸人。
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也实在没什么好让人惊奇的。
裴友伦的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看得出来他今天特意打理过,虽然鞋面上没有擦油,但是细心地擦拭过表面的灰尘和脏污,比以前不知道好处了多少倍。
经过聂光明身边的时候,裴友伦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眼神中的一丝不屑,格外的令他刺痛。
好吧,这可是你自找的。反正凭我自己是绝无可能逃出去的,还不如搏一搏呢!
聂光明有着最后的杀手锏没有使出来。这招对付裴友伦威力十分巨大,但是他不敢预料后果会如何。若是成了还好说,如果不成的话,恐怕上次被他追杀的一幕又要重新上演了。
“你就不想去见见她吗?”
清晰的声音从聂光明口中吐出,让已经走到门边的裴友伦止住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才转回身来,用佯装平静,却极为压抑地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呵,别装傻了,你的心里不是清楚得很嘛?”
聂光明站了起来,冷笑一声道:“其实我是比较佩服你的,缩头乌龟能缩到你这种程度的,也算是人才。”
“你找死!”
裴友伦暴怒的一瞬间,屋子里的温度立马上升了十几度,聂光明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而裴友伦手中危险的东西,更是让他心惊胆战。
但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形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只能进不能退,退了死的更快。
“怎么,忠言逆耳,不想听了?”
聂光明忍住心中的胆怯,缓和了言语道:“一被我说中心事就发飙,你要是真那么有能耐,干嘛不去找人家把事情说清楚。你会在这里当个醉鬼,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谁会在乎呢?”
裴友伦咬着牙齿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信啊,怎么不信。”
聂光明语调轻松地道:“杀了我你又可以缩起来了嘛!反正你都习惯了。”
裴友伦的怒火已经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聂光明反而心安了许多。
对方到现在都没有动手,正说明了在他的心中,还是隐含了某种希望的,只要利用起来,他就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