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聂光明站在办公楼外面徘徊了几次，始终下不定最终的决心。
“要不去马奎那里赊账，先撑一段日子再说？”
很快他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甩了出去，“不好不好，跟人家本身就不熟，先不说他会不会同意，就算人家答应下来，心里指不定把自己看成什么人呢。”
“还是跟孙院长再预支点生活补贴吧。可是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呢？”
聂光明的右手捏着下巴，一边来回地踱步，一边思考着合理的解释。
哎，昨天要是别装大爷，把小静的钱接下就好了。
聂光明脑海中闪过这样的想法，哪怕钱并不多，省着点花也够他撑到生活补贴发下来，何苦现在为难成这个样子呢。
都是自找的啊！
叹了口气，聂光明不再为昨天的决定而懊悔，鼓足勇气踏进了办公楼的大门。
半个小时后，直到他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依旧觉得脸上热的厉害。
“下次再也不这么干了，真是丢死人了！”
聂光明想到提出再次支取生活费的时候，孙院长当时的表情，就觉得脸上一阵发麻。
之后他倒是没有问钱花到哪里去了，只是叮嘱自己生活上要注意节俭，过日子要精打细算之类的，总之是婉转的告诫自己，钱不要乱花。
聂光明当然是一阵猛点头，然后就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
好在不管怎么说，生活费终于是到手了。
摸着口袋里硬邦邦的一沓钞票，聂光明松了口气。
再也不请小静吃东西了，打死都不请！他再次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这次手里有了钱之后，聂光明决定先把一个月的生活物资买足，省的万一花在了其他的地方，他可没有城墙般的脸皮厚度，能够第三次去找孙院长要钱。
离得老远聂光明就能见到阳光超市里几个人围在桌前奋战，只是不知道他们这次玩的是什么花样。
推开门后，几个脸熟的已经对他见惯不惯了，还有两三个生面孔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有问询的打算，注意力仍旧放在手中的牌上，吆五喝六的好不快活。
刚开始的时候聂光明还觉得这里是养老院唯一人气旺盛的地方，可是来的次数多了，他渐渐从人群身上察觉出一股冷漠和麻木。
赢钱多少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在乎，只是需要这样一个消磨时间的手段而已。就算他们偶尔因为钱数算的不清而吵起来，也未必是在计较那几十上百块钱，只是因为他们想找个人吵一吵，仅此而已。
“小兄弟，又来啦。”
马奎的身前放着不少零散的钞票，看起来他今天运气不错，赢得不少。
“买点东西，你自己忙吧。”
马奎也正在兴头上，屁、股抬起一半又坐了回去，冲他点点头，继续吆五喝六的与旁人嬉笑怒骂。
聂光明直接搬了三箱泡面，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里十分安定。
院里倒是有食堂供应，只不过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除了能吃饱，口味就不用指望了。
聂光明只去过一次后放弃了在食堂吃饭的想法，包括其他人也是如此，除了几个实在懒得自己动手，其他人有的是自己开伙，有的就靠在马奎这里买现成的。
“呦，小兄弟你买这么多泡面干什么？”
见聂光明过俩结账，马奎迅速地结束了手上的牌局，回到柜台里给他结账。
“多买点，省的一趟趟的跑下来。”聂光明笑着答道。
“嗨，何必呢，院里就这么屁大点地方，没事你就过来玩玩，老在屋子里闷着，非得憋出毛病来不可。”
聂光明对赌博半点兴趣也无，再说这里的人头也不熟，让他跟一大帮老爷们窝在小小的超市里，看着他们为了几块钱吵吵嚷嚷，他实在没有那种兴趣。
付完了钱，聂光明随口问道：“这里就没有点其他的娱乐活动吗？我看你们天天都在打牌。”
“有啊，我们也不天天打牌的，也玩麻将、牌九、骰子之类的。”马奎笑了起来，看得出来他说的是玩笑话。
“小兄弟，你是刚来还不适应，其实日子久了，也就那么回事。每天随便混混，这天就黑了，再然后就是睡觉了。一觉睡到大天亮，又可以开始新的一天，还不是美滋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安逸啊！”
马奎状似得意地说道，不过聂光明仿佛听到了他无声地叹息。
“这种安逸，我享受不来。”聂光明沉声说道。
他才十六岁，还有着大把的光阴等着他挥霍，还有无数没有实现的愿望等着去实现，怎么会甘心老死在这偏僻的养老院里。
收起了玩笑的嘴脸，马奎正色道：“你要说娱乐活动，还真有一项。”说罢他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什么？”
“就是每月一次的慰问呗！”
“是慰安吧！”
马奎一说完，就有人接上了话茬，然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各种调侃更出不穷，大多数是针对马奎的‘特长’。
马奎脸色发青，却没有跟别人吵起来，他知道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一张嘴根本不可能说的过他们，反而会被奚落的更惨。
“哪里搞的慰问？”聂光明好奇地问道，来了好几天，他还没听说过这件事。
在场的所有人，聂光明是唯一不曾嘲笑过他的，虽然两人初遇时有点小过节，不过马奎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现在更是对他多了不少好感。
“还能是谁，就是国安局搞的。”
马奎用食指敲打着玻璃的柜台，道：“也都是些没营养的套路，每个月派人过来看看院里的情况，听听这些人有什么意见，当然指望他们解决是不太可能的。”
“还有小妹妹给你唱歌跳舞呢！”有人在大声嚷道。
马奎撇撇嘴：“也就干看看，有什么用。”
聂光明听到这个消息却十分高兴，只要有跟外界接触的渠道就好，哪怕它并不算好用。
“这个月他们来过吗？”
“还没呢。”
马奎瞅了眼墙上挂的万年历，道：“你赶得巧，大概这两天就过来了。一般会过来十几个人，领头的是直接跟孙院长接触的，剩下的会走访下院里的人，看看大家都有什么意见，下午再组织一次联欢会，表演几个老掉牙的节目，发点生活用品啥的，基本上就是这么些套路。”
马奎看起来兴致缺缺，根本不感兴趣。
“老马啊老马，我看你是因为自己的长处没办法表演，所以才这么抵触吧？”牌桌上的人戏谑地调侃道。
“就是，人家小姑娘说话甜兮兮的，多讨人喜欢呐！”
“你就是放不开，要我说你直接把你那家伙一亮，说不定她眼睛都直了呢！”
众人纷纷打开了话匣子，各种调侃层出不穷。
“滚蛋，别拿爷们寻开心，给你们提供场地，还得听你们胡咧咧。”马奎板着脸骂道。
诸人不以为意，笑声依旧，只是没人再拿他开玩笑了。
聂光明问道：“来的时候会有人提醒吗？”
“有啊，怎么没有。”
马奎探着身子望了望门外，指着办公楼的方向道：“房顶上不是有个大喇叭吗？到时候那个喇叭就会响起来，然后提醒大家集合，就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汇合。”
若不是马奎指点，聂光明还真没发现这样的细节。
他好像记得当初裴友伦发疯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看样子应该就是它发出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聂光明诚心地谢道。
“客气什么，咱都是一个院里的邻居，闲的没事拉拉家常而已。”马奎不在意地说道。
聂光明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从刚开始见面的时候，他其实对马奎的印象十分不好，认为他这人张狂自大，欺软怕硬，简直就是个人渣败类。
但是接触几次后，发现他还是有着不少优点的，否则院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他这一家私营的超市，想想其中不是没有道理的。
从阳光超市离开的时候，聂光明心情大好。
吃喝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而且又打听到另一个重要的消息，可谓收获颇丰。
“不知道，会是谁过来呢？”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估计来得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薛雷不太可能，他明显是负责武力解决的任务，养老院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应该不会派他过来。
那么，许采珊会来吗？
想到那个精明干练的女人，聂光明嘴角挂上了一抹笑意。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跟她互相斗智斗勇斗气的日子，还是蛮有意思的。
如果是她过来，可以麻烦她帮忙联系到薛雷，然后问问齐东市现在的情况，最主要的是师姐还好不好。
说不定看在穆岚的份上，他还真的会透露些情报给自己。
关系师姐，关于尹月夕，任何一点点有关她们的近况都是聂光明想知道的，哪怕它并没有多少价值。
“真的很想回去啊！”
在无人的楼梯口，聂光明发出了这样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