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脑海里并不是没有闪过让腾靖帮忙的念头,十五万对他而言根本不是什么,可我不想与他有太多金钱上的纠葛,尤其是在有了孩子之后。本来生孩子、别墅、土地就已经说不清了,再来十五万,这跟卖孩子有什么区别?
“没事,工作的事情,不重要。”
“工作要是太劳神,就去辞了,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我可不希望你因为工作产生的负面情绪,影响到我儿子的成长。”
我倏地睁开眼,倒把腾靖吓了一怔,“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他把手放到我腹部,隔着被子,仿佛摸到了孩子本身,“我播的种,儿子女儿我当然清楚。”
“切!”我冷笑,“自大。”
“我给你找了一位阿姨,专门照顾怀孕妇女的,很有经验,明天就过来照顾你。”
腾靖这话听着很别扭,可我又一下子找不出是哪儿别扭,本能地拒绝,“我不用阿姨照顾,现在就挺好的,还不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
“迟早都要的,先过来照顾着你,从头到尾地照顾才能知道你的习惯喜好。”
腾靖坚持,我也不再拒绝,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等我回家之后再让阿姨过来吧。”
“你要回家?”腾靖讶问。
我点头,不住地叹了一气,抚上小腹,希望能从两个小生命汲取勇气,“我得回去告诉我爸妈,跟他们认错,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蒙在鼓里,连自己的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不同意!”腾靖霍然起身,眉头拧成了川字,“你妈是什么态度,我是见识过了,如果你这样回去,你还能回来吗?就算能回来,还能保证安然无恙吗?”
他这愤怒又强势的态度惹得我很不开心,我直接掀开了被子,下床站他面前与他面对面,至少气势上不能被他压着,“你要是担心我有去无回,那你就跟我一起去把事情说清楚了,别在这里废话!”
腾靖被我气得火冒三丈,脖子都粗了三斗,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来,头顶冒烟地指了指我的鼻子,一再地欲言又止,最终说了一句,“滚回床上躺着去。”
我怔住,一下子没跟上他的节拍。
腾靖指着床,“鞋子不穿你站在地板上干嘛?给我滚回去。”
我嗫嚅,目送腾靖怒气冲天离去的背影,愤愤地爬上床强迫自己睡觉,可翻来覆去的,酝酿了好长时间都没有睡意,后来腾靖回来了,端了杯热牛奶给我。
“以后睡前都喝一杯热牛奶,对睡眠好,也算养身体。”
我抬眼望着他,没有动作,相视片刻,腾靖败下阵来,扶着我坐了起来,背靠在床头,端着牛奶喂我一口一口地喝,极尽了耐心。
翌日我依旧早起去上班,比平时都早一些,打算去早了单独地找几个相处得还不错的成员聊聊,给他们借点钱,凑齐十五万给母亲汇过去。
可是还没找几个人聊呢,母亲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兴高采烈地说:“妡妡,你把钱都拿回来了?”
我一愣,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把钱都给我打过来了?怎么还多出了五万?”
意思是钱追回来了?退回到母亲的账户上?可是不对啊,能追回就不错了,怎么会多退?下一秒,我就想通了,一定是腾靖,昨晚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听到了,这笔钱也是他汇过去的,可他怎么会有我妈的账号?
“妡妡,怎么不说话?没听清吗?”
“噢,没有,我听到了,刚刚有人和我说话。是这样的,妈,钱都追回来了,多出来的那五万是我工作以来的一点儿积蓄,就一次性地给你汇过去了。”
“可是你把钱给了我,你那儿还有吗?一个人在外面,别把自己弄得紧巴巴的。”
“够的,妈,我这里还多留着三万呢,足够了,你不用担心。至于那个房子,你就跟我爸说,这次没有满意的,房价也不稳定,打算再观望一段时间再决定买。”
“行,钱回来了就行,其他的怎么都好说了。”
“嗯,没事儿就行。对了,妈,过段时间我打算回一趟家。”
“那是什么时候?你提前告诉我,我给你准备好你喜欢吃的菜。”
“好,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好,好,好。”母亲迟疑了一下,“妡妡,那个人还有没有再缠着你啊?妈不在,他是不是没有顾忌了?”
“没有,妈,你放心吧,什么事儿都没有,别担心了啊。”
又随意聊了几句,把电话挂了,我寻思着是该选个时间回家去跟父母坦白一切。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在显怀之前就得回去,否则没有结婚就挺个大肚子从村子里招摇走过,人前人后脊梁骨都要被戳断了。
晚上回去之后,本想着和腾靖仔细商量我回家的事情,顺便问他那十五万究竟是什么情况,可他却不在,家里换了另外一个阿姨,看起来要跟年轻一些。
见到我回来,她忙放下了手里的抹布,笑着跟我做自我介绍,“您好,裴小姐,我叫陈琳,从今以后您的日常起居都由我照顾,直到您顺利生产坐月子结束,以后还请您多担待。”
腾靖这家伙,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还是固执己见地把阿姨请来了。我回到房间给他打电话,本想质问他为何不尊重我的意见,连续三五次都无法拨打进去。
我泄了气,又跑到楼下问阿姨,“腾靖跟你说了今晚还回来吗?”
阿姨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没有说,滕总只是交代了我过来照顾您。您有什么需要吗?”
我摇了摇头,难免失落,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前对阿姨说:“你年纪应该比我长,直接喊我裴妡就行,不用裴小姐或者您什么的。”
“嗯,好的,我以后会注意的。”
我不无气恼地回到客厅来回地踱步,脑子莫名其妙地乱成一团,一股强烈的不安在我心中飘荡,没一会儿,我手机就响起来,还以为是腾靖回我电话,结果显示的是一串数字,略显眼熟又记不起究竟是何人。
“喂?”我迟疑着接起,彼端传来一个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的人——姨妈。
她的语气乍听是淡漠,仔细就能觉察出其中的恼怒,“裴妡,你妈刚走不久,你怎么又犯错,做令她伤心的事?”
这么一说,我便清楚了,抬眼迎着阳台走过去,隔住玻璃与对面的她通电话。
我说:“姨妈,这事儿您就别管了,上一次的事情你该做的也做了,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裴妡,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会那么做,是把你当家人,对你负责才告诉你妈。”
“我知道,姨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现在事情已经不在可控的范围内,不是你劝我离开就能离开,更不是我妈到K市就能解决,因此我才劝你不要再插手。”
“你是我的侄女,也是你妈唯一的孩子,她在的远管不到你,可我不能不管……”
“姨妈!”不想再和她继续理论下去,我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会自己做主,而且这件事我妈也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再和她说,我会亲自跟她说清楚。”
“裴妡!”姨妈声音很是苦痛,我真的相信她确实是为我好,即使之前她选择了一种我无法接受的方式。
吞下喉咙里的梗塞,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背对着她,“姨妈,谢谢你,这件事儿你就别管了,我会处理的。”音落,我挂了电话,不留情面地从她视线里走出。
入睡前,我又给腾靖打电话,想和他商量回家的事宜,可他的电话一直没打通,不是无人应答就是直接拒接,想必是和重要的人在一起不方便接听电话。
从那一晚电话打不通开始,不安便开始从身体深处滋生,一点点向我全身蔓延,随着时间的增长,占据了我全部的情绪与思维。
随后的几天再没见到腾靖,他也没给我打电话,但我听到过陈琳给他汇报我饮食起居,那一瞬,我依然感到了莫大的失落,不免觉得他请个阿姨专门照顾我,便是不打算再与我有过多牵连。
从此以后,无论是形式还是实际,我都只是他圈养的一只宠物了。
又过了几天,一次中午偶然的归来,我听到了陈琳与其他家的阿姨偶遇的交谈,才明白为什么近期腾靖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这每天都守在这里,连家里都不回去看看,你女儿愿意吗?”说话的是另外一家的阿姨,满脸的嫌弃和鄙夷,“工资能给到你多少?为了这点儿钱你连家都不回了,你家姑娘六月份就高考了,你得回去照顾她呀!”
陈琳无奈地叹气,手里还提着生活垃圾,应该是下楼扔垃圾,“没办法啊,你说她考完了就要上大学,又是一笔开销,这个工作钱多嘛。”
“哎,陈妹子,我看到你在的那家也就是个小姑娘,她是干什么的?怎么年纪轻轻就能开得起你这么高的工资?”
“哎哟,你可小点儿声,开工资的不是她,是位老板。”
“老板?”那位阿姨分贝高了几分,别有深意地问,“不会是那什么……包养小情人吧?”
陈琳点点头,“那姑娘现在怀孕了,本来不打算要的,结果一查是对双胞,舍不得了。只是可怜这对孩子了,还没出生就注定不会有爸爸。你不知道,从我到这的第一天起,那个老板就没来过,听说啊,是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