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嘉玥走后,我才回过神来,对自己向她寻求建议的行为气恼不已,可仔细想了一番,除去她拿出结婚证和邀请函的行为令人愤怒,其他的表现确实大度得令我侧目。
被子上还放置着红色喜庆的婚礼邀请函,我颤抖着手拿起来,鼓起勇气翻开,最先映入眼底的便是落款处“靳嘉玥”和“腾靖”这一双名字,从此以后,他们的名字便以此种方式维系在了一起,想到这个,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滴滴答答往下掉。
没一会儿,母亲上楼来,本想要询问我和靳嘉玥都聊了些什么,可一看搁在被子上的邀请函,瞬间什么都懂了。
“这下就成定数了,我看你也不用折腾,该死心了。”母亲拿出纸巾为我擦拭布满脸颊的泪痕。
我吸了吸鼻子,恍惚间觉得好像回到了过往的某一段时光,黑暗不见天日,消沉低迷,茫然无措,未来在何方?我不知道。而过去的那段相似时光便是得知腾靖有未婚妻的那会儿,我这辈子的喜怒哀乐注定与腾靖脱不开关系了吗?
“别难过了,有难过的时间不如好好考虑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安静的房间突然响起一声闷哼,原来是从婴儿床那儿传来的,我循声望过去,只见祥祥睁开了眼,小手小脚乱动着,吐着舌头看向我和母亲这边,他那幽黑的眸子亮晶晶的,看得人心都化了。
“这小家伙,睡一会儿就醒了。”母亲将他抱起来,左右摇晃着逗哄。
祥祥在她的怀抱里乖巧得很,不吵不闹,唯独大大的黑眼睛不曾偏移过,自始至终望着我。
“他估计是要找你。”母亲把祥祥抱过来,递给我,“好好抱一抱这两个孩子吧,从出生到现在,你自己想一想,除了喂母乳的时候你抱过他们,其他时间有抱过吗?裴妡,你也是个狠心的人,顾着自己伤心,就不管孩子了。”
被母亲训斥了一番,我默然接过祥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这才发现与才出生几天相比,他的身子骨硬朗了些许。
还记得第一次抱这个小家伙喂他母乳时,我的双手是止不住地哆嗦,从来没有抱过刚出生的孩子,他是那么小,那么软,像一团胖胖的棉花糖,无论捧着还是抱着,总觉得心尖儿都在发颤,生怕稍不留神就会把他的小身子弄折了。
如今他长大了许多,眉眼五官都长开了,小舌头伸出来舔着粉嘟嘟的小嘴,小脸蛋和鼻尖肉肉的,看了让人忍不住想轻轻咬一口,还有那双幽黑的大眼睛,水盈盈亮晶晶的,仿佛两颗闪亮的黑钻,看一眼便沉沦其中。
这双眼睛,当真是像极了腾靖。
看着看着,眼泪潸然。
母亲重重叹息,抽出纸巾用力地擦拭我眼角,“叫你不要动不动就哭,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还是怎么?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你能不能争点儿气?整天除了以泪洗面你还会什么?你非要把自己弄成林黛玉那种的,你才开心是不是?”
母亲声音大了些,祥祥被她吓到,哇哇哭了起来,他这一哭,又把婴儿床里还在熟睡的瑞瑞吵醒,那小家伙也跟风似的张嘴大哭。
“不哭了,不哭了,乖啊,祥祥乖,不哭了。”我抱着祥祥左摇右晃,轻拍着他小小的背,极尽耐心地哄着,看到母亲一动不动,瑞瑞在婴儿床里哭得肝肠寸断,我急了,“妈,你坐着干什么?帮我哄一哄瑞瑞啊!他都哭成那样了,你没听到吗?”
母亲看了看哭着挣扎的瑞瑞,犹豫了一下,适才慢吞吞起身把瑞瑞抱过来,伸在半空中递给我,“你才是他的妈,你自己哄!”
我愣了,说来也奇怪,听到母亲这么说,我的眼泪就跟演习似的说停就停,“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帮帮我不可以吗?我这还抱着一个呢,你让我从哪儿长出手来抱另外一个。”
母亲冷着脸,索性把瑞瑞放在我旁边,“那你把祥祥哄好了,再来哄瑞瑞,反正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帮你照看这两个孩子了,我顶多就把你的吃喝伺候好了,其他的,你自己去做吧!”
“妈,你……你怎么这样?”
“不是我怎么这样,而是你应该这样!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孩子出生到现在,半个月了,你给他们换过一次尿布吗?半夜孩子哭的时候,你起来给他们喂过一次奶吗?洗澡擦拭身体,你给他们做过吗?”
不顾祥祥和瑞瑞还在哇哇大哭,母亲固执地和我争论,指责我的不称职。
扪心自问,我自然是无言以对,她说的那些我一样都没做过。尿布是母亲帮忙换的,有时两个孩子一起来,父亲一个大男人都会帮衬着;到了晚上,孩子从没有和我在一个房间待过,婴儿床推到了父母的房间,只要一啼哭,他们便会起来查看,折腾大半天把孩子哄睡着才休息。
耳朵听着母亲的数落,我哄着怀抱里的祥祥,又拍拍躺在身旁的瑞瑞,努力地试着把两个都哄不哭。
“裴妡,你给我听好了,今天我话就说出来了,以后你这两个孩子,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全部包办,我顶多就是晚上帮帮你,白天你自己带。我说到做到,你别以为掉掉眼泪,我就会心软,他俩管你喊妈,照顾孩子都是你该做的!”
两个小家伙哄半天都没哄乖,渐渐的,我耐心也消磨得不剩多少,可母亲从头到尾只有数落没有帮衬,一下子火气大了起来,我仰起头就冲她吼了一句,“别说了行吗?该怎么做我知道,现在先把孩子哄不哭了,完了你要怎么说我随你说!”
母亲愣住了,两个孩子也愣住了,不到一秒,又齐齐放声大哭,没有生养过孩子的姐妹或许不知道,当孩子在你耳边哭得撕心裂肺,任你怎么哄都不停歇,那种闹心程度足以把你逼疯,更何况,我这一来就是两个!
吼完之后,母亲还是没有帮忙,父亲和陈琳一起赶上来,都忙着搭手,却被母亲毫不客气地挡住了,“交给她去做,我们走,交给她去哄。”
“这怎么行?她一个人照顾两个,她照顾不来的。”父亲说着,弯下腰要把瑞瑞抱起来。
“说了让她自己来,别插手!”母亲再度把他拉开,连一旁想帮忙的陈琳都不知所措了,“还不用她换尿布呢!连把孩子哄不哭都办不好,还当什么妈?”
丢下这句话,她拉着父亲离开,留下了陈琳。
待房门一关闭,陈琳急忙抱起瑞瑞,帮我哄着,她一边哄着一边问我,“怎么了?和大姐吵架了?”
“没有,就是两个孩子哭了,她不帮我哄就算了,还一个劲儿数落我数落个不停!这孩子哭得就够闹心了,我实在气不过顶了她几句。”
陈琳便没再说话,耐心地把瑞瑞哄不哭了,又过来帮我哄还“呜呜呜”哼着的祥祥,当真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个小家伙给安抚了。
“你别气大姐,她这么做其实是为你好。”
我“嗯”了一下,心如明镜,她是我妈,不管做什么肯定是为了我好。
陈琳在我床板坐下,苦口劝慰道:“这段时间大姐和大哥每天都为你操着心,就怕你有个什么想不通做些傻事儿。”
“我怎么会想不通做傻事儿?我不是那种脆弱到不堪一击的人。”
“可当父母的担心孩子,难免不会这么想的。其实,大姐不让帮你照顾孩子,是想刺激一下你。昨天她都还在说呢,是不是帮你把孩子全照顾了,不给你点儿事儿做,你才会钻进牛角尖里。”
我抬起头,惊讶的目光撞进陈琳平静的眸底,仿佛读到了一个母亲的灵魂。
原来,母亲故意说那些对我而言难以入耳的话,是在刺激我?!她要让我有事儿可做,不再终日沉迷于对腾靖的情感纠缠中。
离去前,陈琳拍了拍我的手,感慨似地劝导,“姑娘,你现在还没有转变角色。孩子都已经生了,你现在最重要的角色就是母亲,不再是没有孩子之前的小姑娘,你的心理也要随之转变,更多的去考虑两个孩子以后要怎么办。当然,我这么说也不是不理解你,我、大姐、大哥都很理解你,我们仨谁没年轻过?都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怎么可能不懂你?其实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你会发现,你现在纠结的这些东西都不是问题,更不是人生过不去的坎儿,明天一到,今天再苦再累都过去了。人呐,要往前看、往前想,不管过去多糟糕、今天多疲劳,明天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只有把明天过好了,过去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那就都值得了。”
随着陈琳的声声劝说,我陷入了沉思,眼前密布的阴云仿佛迎来了一阵风,随风飘散,有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线穿透其中,洒落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