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表情缓缓僵住,
“庄……庄周?”
原本不太明朗的记忆,此时鲜明了起来。
那孩子一扫在酒馆门口遇到李白时的稚气,笑了起来,露出了不太整齐的乳牙,
“是呀,我死不了的。”
庄周费劲力气,才坐上了一个单独的石凳,韩信则坐在李白的身边。
李白刚要说些什么,韩信却一个眼神扫了过来,李白就不敢吱声了,那眼神,分明写着,
“回头再收拾你。”
庄周浅浅笑着,
“韩信,你别吓坏人家。”
韩信不吭声,反问起庄周来,
短短五个字,包括了他所有想问的问题。
包括庄周为什么没有死,怎么找来的,为什么会有人类的身体等等。
庄周苦着脸,嗓音温温润润的,
“这要给你说到什么时候哇。”
这个时候,李白也忽然想起,庄周,他确实是见过的,不过那时候,庄周还只是个灵体。
庄周胖乎乎的手敲打着石桌,
“这还真是托你的福了,小白龙。”
庄周温润细腻的嗓音娓娓道来。
“一千年前,蛟龙族入侵青丘的那天,还有另外一支队伍,攻上了无涯山。不知是谁泄露了无涯山再无禁制的消息,乌泱泱的人一股脑全都冲了上去,烧杀抢掠,丧尽天良的事都做光了。蛟龙族的人总是那么贪得无厌嘛。”
庄周说到这,韩信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庄周浅浅笑着,金色的眸子闪着光,当作没看到。
“一支小队冲到了越人的宅子那里,非要掳走他。一想也是,如日中天的蛟龙族再加上一个妙手回春长生不老的神医,那自然是如虎添翼,横行四海八荒,也没人管得了了。
但是啊,越人一旦到了蛟龙族,哪还有什么自由。我一看越人那誓死不从的样子,心里就一阵一阵地揪得慌,那时候,真是恨透了你们。”
韩信插嘴道,
“恨透我们的,不只有你。”
庄周做出了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拢了拢他那湖绿色的短发,继续说道,
“我自然不能让蛟龙族把越人带走,于是我就拼着魂飞魄散的劲头,把那群人杀了。”
庄周说的轻描淡写,但只有经历过,才知道那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人全死光了,我才发现,我的魂魄,还有一口气,能活。不过元气大伤,得恢复一阵子,那时候越人正昏迷着,我怕他醒来发现找不到我,我便给他留了只小蝴蝶,让他知道我还活着。但是一百年后,我恢复了,我刚一出来,就是计算他的位置,但是,我找不到他。我不知那一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这,庄周的神情有些激动。
韩信沉吟一会,
“也许,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庄周疑惑,示意韩信说下去。
“那时候,我正在搜寻狐狸的身影,然后注意到无涯山上起了火,浓烟滚滚的,我担心扁鹊和你,便赶了过去,但是我只看到了扁鹊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火焰里,一动不动的,我并没有看见你的身影,便以为你死了,于是,我为了不让扁鹊成天郁郁寡欢一心求死的,就清洗了一下他的灵魂。只是,没想到你还活着。”
韩信话音刚落,庄周整个人就呆呆地杵在了那,情绪没有多大的波动,
“你是说,现在他不记得我是谁了?”
韩信遗憾地点了点头。
庄周金色的眸子暗了暗,他虽失落,却没怪罪到韩信头上,许是他勘破万物,内心明白,若是没有韩信,他们两个可能也不会按着他心中的想法继续发展下去,随即释然道,
“原来是这样,恐怕我给他留的传音蝶,就是在那个时候烧毁的吧。”
“心意都不相连了,难怪我找不到他。”
“那一百年,我没有找到他,我就接着修炼了,修炼了差不多一千年,才勉强能以人类的身体现身,只是每天还是有一定的时间限制,这不,今天是我第一次露面,就来长安了,结果,刚好在酒馆门口捉到这只狐狸。”
庄周说完,还噙着笑,望了一眼李白。
韩信一字一顿的,
“酒馆门口?”
李白立马怂了下去,才想起来他买的两坛酒被他忘在了地上,没有拿回来,立马硬气了起来,
“酒馆门口怎么了?我又没进去!”
庄周金色的眸子里带着笑,不再说话。
李白恍然大悟似的,指着庄周的鼻子,
“原来你一开始就在骗我!你就是在博取我的同情心!”
李白越想越在理,
“难怪我一问你爹地娘亲是谁你就哭,你是答不出来吧你!”
庄周还是笑着,哄孩子似的,
“嗯,嗯,你说的对,你居然看穿我的心思了。”
韩信打岔道,
“那你这次突然出现有什么事吗?”
话题进入正题,庄周扭过头来,带着浅浅的笑,
“嗯,我想拜托你们帮我寻找越人的下落。”
李白与韩信二人对视一眼,彼此要说的话尽在眼中。
这庄周,托人办事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或者,你们本来就是知道他在哪的呢?”
李白与韩信二人也没藏着掖着,痛痛快快地告诉了庄周扁鹊的位置,毕竟这种事他们就算不告诉,与他们也没有多大关系,不如卖与庄周个人情。
庄周道了谢,小小的身子就凭空消失了,看来,他化成人形的状况也不是很稳定,刚才也是在强撑。
只不过,庄周临消失前,嘿嘿一笑,一副奸诈狡黠的狐狸样子,还说了一句让李白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话,他说,
“李白?你的两坛子桃花酿落在酒馆门口了哦,别忘了去取……”
说完,就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李白战战兢兢地,自知心虚,不敢去看韩信的表情。
韩信皮笑肉不笑的,
“桃花酿,两坛?”
李白只好偷溜,却没成想一把就被韩信拉住了衣领。
韩信虽是笑着,却让李白心底发寒,
“还学会撒谎了?”
李白偷摸地咽了咽口水,
“没……没撒谎。”
韩信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说完,李白顿了顿,也许是看韩信没搭理他心虚不已,也许是看自己的样子太窝囊了,想找回点气势,脸一沉,梗着脖子就吼,
“我就想喝点桃花酿怎么了?你管得着吗你!以前你根本就不这样!到手了你就不知道珍惜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韩信被李白说得一愣一愣的,钳制着李白的手不由得松开。
李白一看韩信走神,忙逃开了韩信的禁锢,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里,还不忘从里面锁住,关门的声音震天响。
韩信回过神来,不由得苦笑,
“这狐狸,气人真是有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