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少时的李白与韩信就站到了她面前。一黑一白两位少年,让她无来由地添了不少亲切感。
是啊,打从青丘出来,有多少年没回去过了?
过了多少年,从前那个只会跟在她屁股后头吵着要看画本的小屁孩都长这么大了。
妲己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也许可以趁这个契机,摆脱帝辛。
不知事该说她料事如神,还是该说帝辛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帝辛果然出手了,为他的江山,
这件事,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妲己心灰意冷,找来替身,制造出自己已死的假象,本人则从皇宫出逃。
随后,那便是无止境地闯荡,游山玩水。但白天不管她怎么流连山水之间,夜晚却总是不由得想起那个把她捧在心尖上疼宠的人。
她决定回去看看。
回到那个繁华的都城……朝歌。
然而,当她隐去身形站在本该熟悉得不能熟悉的宫殿之内时,却发现里面陌生得让她恐惧。那个主座那里,坐着一个让她陌生的男人。
宫殿里的摆设,都与她记忆里的截然不同。
所有人的服饰穿着都发生了变化,就连说的话,都让她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听的明白。
妲己的心里一阵恐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离开了多少年?
那个人呢?
那个人去哪里了?
这个人又是谁?
主座上的帝王剑眉星目,周身龙气环绕,凝神仔细地批阅着奏折。
好一个盛世名君!
妲己逃离了这里。
她不甘心,明明是她要惩罚他,到头来,承受焚心蚀骨的痛楚的人却是她!
她不甘心,她的自尊不允许那个人死去!
妲己开始发了疯似的寻找帝辛的转世。
昼夜交叠,斗转星移,依然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不知走过了多少个城镇,那人,也不知进了多少个轮回。
她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找到了他。
妲己笑得狰狞,总算找到你了。
古有青丘秘术,剖得九千九百九十九颗凡人心脏,辅以招魂阵,方能使凡人还魂,忆起前世。
这次,我坚决不会放过你。
妲己极尽温柔之态,无微不至,对那青年百依百顺,甚至不在乎他那伤病的老母,一心只求嫁给他。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锦绣织缎,只有一颗赤诚的心,祈求平安一世,厮守一生的心。
妲己就那么想着,这么也不错,心中有彼此,魂魄还是那人的,就已足够。
却有一天,噩耗传来,说青年在街上遇恶霸强抢民女,见义勇为,却被那恶霸差人活活打死,尸体被扔在了村口的那颗古井里。
妲己心中的恨意陡然爆发,又一次,又一次被抛弃!
掺杂着恨意的爱恋,总是能冲昏人的头脑。
妲己把青年的尸体打捞出来,清洗干净,连夜就离开了那座小村庄,隐姓埋名,寻找可用的一万颗心脏。
被回忆攻占了情绪,妲己红了眼,
“我就是要让他后悔,后悔他抛下我,后悔他当初没有选择我!我要让他在无穷无尽的岁月里饱受煎熬,生而别离,爱而不得,这是我对他的报复!”
这番话,一字不落地落到了韩信与李白的耳朵里。
韩信手环住了李白的肩,搂得紧紧的。
李白咬着唇,眸色晦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收手吧,你何苦与他两败俱伤。”
妲己仰起头,努力睁着眼,不让眼泪落下,
“不,不是两败俱伤,是他输的惨烈。”
李白凝视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暗紫的眸子里闪着不明情绪的流光,
“妲己姐姐,你就没有想到过,在他活了千年,万年,甚至十万年后,遗忘了一切吗?”
妲己的表情瞬间僵住,喃喃自语,
“怎么会?”
李白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定似的,
“妲己,青丘狐族已被灭族,我们两个,是最后的青丘狐了,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
妲己的脸色本来如果算的上是僵硬的话,那么此时,就像被冰冻住一般,再也牵扯不出任何的变化,活像一座冰雕。
韩信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扇动着,像极了蝴蝶极度不安时抖动着的羽翼。
“不要再在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了,你们两个,都输了。”
妲己的眼珠也不再转动,整个人仿佛凝固在了时间之中,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听得她不再那般疯狂,却是悲凉凄怆,
“你说,青丘毁了?”
李白不搭话,静静地凝视着她。
妲己笑了,笑得凄凉,
“家人没有了,爱人没有了,我妲己,留在这个世上,更没有意义了。”
听出她话里的绝望,李白企图劝说,
“妲己,族人们的灵魂被我埋葬在了桃花……”
“你闭嘴!”妲己双眼红彤彤的,冲李白大吼,“你们要我怎么样?我曾经拥有的一切,全都没有了!你们想要我怎么样?心也剖了,人也杀了,近万条性命,你们要我怎么偿还?你们说啊!我绝不反抗!”
发泄完,妲己便捂着脸,膝盖一软,跪到了地面上。
轮椅上的男人,被妲己跪地的力量牵扯到,身体一歪,直挺挺地斜靠在了轮椅的扶手上。
妲己,已经崩溃。
韩信与李白二人相视一眼,彼此眼中的情绪不言而喻。
韩信沉声开口,
“妲己,你若是愿意,将这个男人好生安葬,放他魂魄轮回转生。至于那近万条人命,则要靠你自己去还了。”
妲己已是泪眼朦胧,哭得悲恸,今天的打击对于她来讲,确实是大一点了。
当天,韩李二人将妲己送回了她暂时住着的宅子。待回到宅子里,妲己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些,但她还是双眼无神,目光游离。李白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个哪里还是他当初认识的心高气傲的妲己姐姐了。
不过妲己总算是答应安葬这个男人,往事种种,都让它归于尘烟。但这并不代表她原谅了当初帝辛的选择。她会答应李白的要求,活在这个世上,与李白一起,不让青丘永无后人。至少夜深人静,他们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时,一想到世上还有自己的亲人,会安下心来。那近万颗心脏,她会一一还回去,让那些尸体有个全尸。至于她残害的生命,她将寻回转世,帮他们度过劫难,保他们一世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