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人正是秦琼。他听得陶化说李靖也在,便问清楚后,轻步走了过去。恰巧听见了李靖与红拂女在你侬我侬的说着情话。
他半年前在京城与李靖相逢,二人谈及武艺、兵法,极为投契,虽仅仅相会不足半日,却在当下便结成异姓兄弟。后来秦琼忙着押解配军,便匆匆告别了。却是不料,李靖耳力竟然如此高绝,虽仅仅相会数日,又分别了半年,如今却一听话音,便听出了来人正是秦琼。
秦琼一听李靖喊破自己的身份,只得在门外讪讪的一笑,道:“总是瞒不了药师哥哥!嫂嫂,小弟得罪了。这就松手。”说着,将手中双锏一分,松开了红拂女手中短剑的剑身。红拂女听得李靖之言,也想起了爱郎提及的结义兄弟秦琼。便将短剑轻轻收回,再复缓缓插到拂尘把柄里。纤手轻轻将那被刺了一个洞的木板门拉开,示意让秦琼进来。
秦琼看着红拂女,讪然一笑,绕过红拂女身旁,直冲着李靖,如推金山,倒玉柱,轰然跪地,恭恭敬敬的叩了个响头,道:“药师哥哥,一别半年,想煞小弟了!”
李靖连忙拉起来,道:“贤弟何必多礼?愚兄也想你的很啊。”
秦琼转过头来,看着红拂女,笑道:“小弟荒唐,方才所为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还望嫂嫂莫要见怪!”
说罢竟似是极为后怕地摸一摸脖颈,叹道:“不过小弟也受到了报应,怎都没想到嫂嫂如此娇滴滴的一个人儿竟是深藏不露的大高手,方才那一剑却是险些在这里开个透明的窟窿,小弟的一颗心,现在还嗵嗵的打鼓呢!”
红拂女闻言忍俊不禁,心中一点小小的芥蒂随之烟消云散。
李靖却是微微一笑,道:“叔宝,一别半载,听闻你也做了越骑校尉,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秦琼微微一笑,便将前番之事细说了一番。
听秦琼将一别之后所经历的事说了个清楚,李靖不禁摇头叹息,道:“果然是‘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叔宝啊,且喜你大难不死。愚兄先敬你一杯。”
秦琼含笑接过,将酒水一饮而尽。
李靖道:“听你说你是来为来护儿将军上京进贡的。叔宝,你可有路子么?如今大隋由皇上而下,奢靡渐行,若是没个路子,只怕那些贼官,是要故意刁钻的!”
秦琼“啊?”了一声,道:“送贡品,还需要有路子?”
李靖不禁摇头道:“你就是把官场想的和江湖一样简单了。虽是送礼,但步骤却要多的很,首先,要到礼部挂号,礼部查验贡品;继而审核朝贡表文;再通过表文再清点一次贡物;随即登记贡品资料。这才算是献贡完成了大半!若是没有路子,其间被任意刁难一下,只怕,这贡品也就献不成了。”
秦琼听得头都晕了。定了半晌的神,这才说道:“与我同行来的,还有太原唐国公的女婿柴绍,和他一道,应该是好办的!”
李靖讪然一笑,道:“太原李渊么?朝中之人都知道当今天子最是忌他,你求他帮忙,还不如自己来。“
秦琼不禁皱眉,连连道:“这可如何是好?”
李靖道:“愚兄既然说的清楚,那就一定有办法。也罢,愚兄便帮你走一遭。也顺道教教你如何在官场上行走。”
秦琼空着双手,一脸轻松的说道:“现在好了,贡品也送下了。如此,倒可以好好过个花灯会了,等花灯会过了,再去递交奏章,请圣上批阅。”
李靖却是看了秦琼一会,道:“叔宝,你说同你一道来的,还有王伯当等人?”
秦琼道:“不错。大哥,怎么了?”
李靖道:“如此草莽匹夫,你带他们来干什么?你难道不知,他当初离京,就是犯了人命案子?而且他祖上,几世绿林,匪性怎么改的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大兴城、花灯会,的确繁华,可若是让他们肆意乱动,到时候惹出事端,你如何区处?”
秦琼拧眉道:“这个……我倒是没多想,大哥,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说么?”
李靖点头道:“不错。我前几年曾遇见函谷奇人袁天罡,也学了几手相经之术。我见你眼角微显赤色,眼下微有黑气,似是有血光之灾,所以,先给你提个醒。明日花灯会,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忍耐,三思而后行!”
秦琼点了点头,道:“小弟谨遵兄长之命。”
李靖却是摇了摇头,转身走去,道:“你铁定不会听的。否则,也不是个不信命的秦叔宝了。”
秦琼回到陶家店,已经是将近酉时。屋子里的柴绍日间去了朋友之处,此夜怕是不回来了。
陶化吩咐伙计,打过饭菜汤水,伺候秦琼吃过了,秦琼听得李靖之话,一直心神不定,便想去寻王伯当等人商议一番。
到了王伯当房内,却见只有王伯当一人。他就是怕齐国远、李如珪二人出差错,故而便令王伯当与谢应登一人看住一个。如今,见王伯当只身坐在房子里,再加上李靖提醒的话语,秦琼不由得一惊。连忙向王伯当问道:“伯当,老齐呢?”
王伯当摇头道:“逛街去了。二哥,你放心吧,有应登看着呢。”
秦琼道:“老李也去了?”
王伯当点头道:“去了。怎么了?”
秦琼看了看天色,道:“我今日去献贡品,听人说,今日酉时三刻便宵禁,如今已经酉时四刻多了,他们还没回来,怕是要生事端,你快些跟我出去找找。”
王伯当一惊也是不小,连忙整理衣袍,随着秦琼走了出去。
“喂,我说老齐老李,咱们也该回去了。如今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只怕二哥要骂了。”谢应登不无担心的劝着二人。
齐国远却是一撇嘴,道:“我说应登啊,你怎么这么废话?这一下午下来,你都不止说了三四遍了。总是说天晚了,哪里晚了?我们以前在山上的时候,这才刚刚开始玩耍呢。”
谢应登脸色一板,道:“这里还是你那山寨吗?你也不看看,这街道上的门都关了,很明显是要宵禁了!再不听话,我可要回去了,你们俩自己在这转吧。到时候找不着路,被人家管夜的将军抓了,我可……”他正说着,便听见从街头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一柄柄火把也亮了起来。
齐国远也看见了,不禁“啊”了一声,道:“说曹操,曹操到,官兵来察夜了。大家上点苍山啊。”他转头便跑,情急之下,连江湖黑话也喊出来了。
却听见街头骑马那人猛然一声断喝,道:“前方有响马,快与我围下了!”
但三个人都是好手,六条腿跑的如同兔子一般,哪里是那些拿着火把,披坚执锐的军丁是比得上的?一时之间,就跑的没了踪迹。
谢应登多几个心眼,故而不敢直接跑回店中,而是多在城里转了几圈,想分散官差的注意力。却是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夜里的大兴城已经全部都驻满了兵将,他这一跑,反而惊动的人更多。虽然那些兵将没得到上封命令,故而没有乱动,但已经知道了三人的去向。
等他们跑回店中,刚刚喘息下来,便碰见了要出门找三人的秦琼和王伯当。
秦琼见三人神情慌张,便知道三人闯了祸。便连忙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谢应登见瞒不过,只得一一说了。直听得秦琼气愤不已,连连喝道:“进城时答应过我什么,为何如此莽撞?”
秦琼鲜有发火,这一怒吼,倒是把三人吓了一个寒噤。就在他这一吼间,突然听见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秦琼往外看去,便见一员老将,正从一匹黑马上下来。率着随从,正往店里一步一步走去。
秦琼知躲不过,便连忙对四人说道:“一会他过来,大家莫要慌张,按好自己用的名字,好好说便是了。“四人连连点头。
不一会,便听见伙计在院子外边高喊道:“各位客人,劳烦动身,请到院子中来一下,昌平公邱大人有事吩咐!”
秦琼听了,缓缓对四人说道:“不要慌,出去慢慢说就是了。”说着便拔腿从容的走了出去。
“你是何人?”邱瑞问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在了秦琼身上。
秦琼往前跨上一步,单膝跪地,道:“越骑校尉秦琼,奉齐郡总管来将军钧令,来大兴城献贡礼的。”
邱瑞点头问道:“你就是秦琼?”随即抚须道:“好,好,果然一员好苗子!”
秦琼将头再低了一低,道:“谢国公夸奖。”
邱瑞看了秦琼身后四人,又问道:“那你后面那四人呢?”
秦琼回过头来,道:“还不过来拜见昌平公!”
四人连连点头,一起跪倒在地,
邱瑞看见王伯当的面孔,只是觉得一时熟悉之极,却硬生生想不起姓甚名谁,只得一指王伯当道:“你叫什么?”
王伯当当年在京城,也与邱瑞有数面之缘,但所幸那是他年纪尚幼,三四年间长大了不少,故而邱瑞没能一下认出来。王伯当当下便回答道:“回大人,我叫张转,现为山东齐郡总管府从六品旗牌官。”
却不知四人可会露出马脚,后文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