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叔谋见罗成那带着三分狰狞的冷冰冰的面孔,不由得从心底打了个寒噤,忙不迭的回答道:“先锋大人尽管放心,末将一定谨言慎行!”
罗成这才“嗯”了一声,道:“那你就进去吧。”说着,转身朝着背离大帐的路走去。
麻叔谋看着罗成的背影,本来就是带着不少戾气的双眼更是涌出几丝凶光,接着,却又深吸了一口气,摇头进帐。
掀开帐门,便是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鼻而来。看来罗艺为了这装病的事,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罗艺时不时的从床榻上传来一阵拉风箱一般的哮喘与咳嗽,而扮做罗艺亲兵的侯君集,则在一旁,随时等待伺候着,
麻叔谋只是盯着那个床榻上几乎是“萎靡不堪”的罗艺,一言不发。他怕自己就算是说了,罗艺也会推当没有听见。
倒是罗艺强行挣扎的坐了起来——在侯君集的搀扶之下——先开口了,道:“麻监军,犬子被孤平日里宠溺的坏了,对谁也没有半点礼数,还请麻监军见谅。”
麻叔谋直听得心里疑惑不解,嘴上讪讪的笑道:“燕王此话差矣了。小侯爷孝心,日月可鉴,为了您而给末将提个醒,这又有何不可?”他听罗艺自称“孤”,故而自行将“元帅、先锋”的名称去了,可同时心里也是暗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罗艺老儿怎么今日倒是向我求起情来了?”
罗艺连连咳嗽,道:“若是麻监军不见怪,那孤就多谢了。圣上那边,还是要麻监军多多美言,否则圣上若是知道你我在这陈兵不进的话,那只怕,他是不会相信我是在生病的。”
麻叔谋“哦”了一声,暗道:“我说呢,原来这罗艺老儿还是有怕的时候,这一下被我抓住痛根,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办!”
想到这里,麻叔谋连忙笑道:“燕王客气了。如今末将与燕王,并肩作战、一齐南下,若是让圣上得知你我在此陈兵不进,那只怕末将也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圣上那边,末将自然是能瞒就瞒,尽量不提及分毫。只是……”
罗艺又是一阵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咳嗽,道:“只是什么?麻监军但说无妨,孤如今病的重,听不了半截话!”
麻叔谋“唉”了一声,道:“燕王应当知道,这监军的虽说是我,但是,这粮草之事,却是全由沿路各地州郡所提供。常言道:‘养兵万人,日费斗金’!我这三万大军在此驻扎已经是二十余日,燕王您的三万铁骑来此也有五日之久,末将只怕……只怕这河南郡的供应,维持不了多久啊!”
按照麻叔谋自己的预想,罗艺果然眉头一皱,随即说道:“麻监军,你的意思是说……”
麻叔谋道:“末将只怕那河南郡守因为供应不支,又不明此地的情况,所以,不免有些埋怨,到时候,一封奏章上奏朝廷,那只怕燕王与末将,都要难脱罪责了!”
罗艺佯装一惊,道:“如此一来,你我的处境未免不妙。只可惜,我这身子不争气,不单单是不见好转,反而境况直下。所以,此刻若是行军,只怕我还没到南阳郡,就已经死在了路上了,这可如何是好……”说着,躺在床榻上做出了一副沉思的样子。
这时侯君集突然说道:“王爷,要不先让小侯爷统兵两万,助麻监军南下,而您则带着一万人马,接着在此驻扎。我想,没了这五万人,那河南郡的供应也应该宽敞许多。”
“胡闹!”罗艺突然一怒,接着猛地咳嗽了几声,道:“你这小子,能有几分见识?成儿勇武的确不假,可是也不过十七岁的一个大孩子,你让他领兵?他若是打了胜仗也就罢了,若是败了,可不止是毁了我罗家军的威名,更重要的是要拖累麻监军!”
麻叔谋却是听得眉头一扬,道:“燕王,不妨事,这小哥说的甚是有道理!”
罗艺“哦?”了一声,特意暼了侯君集一眼,道:“麻监军,你可有话说?”
麻叔谋连连点头,道:“燕王,那伍云昭英勇非常,麻祜颇有自知之明,深知不是他的对手,而小侯爷英勇,却正好与之匹敌。燕王不妨就派小侯爷随我一路前往,我们彼此有个照应,燕王也可以放心,末将准保旗开得胜。”
“这……”罗艺一副徘徊不定的样子。
麻叔谋连忙续道:“这样吧,燕王,您若是担心我等若是不慎落败,坠了罗家军的威名,那燕王的骑兵,末将便不请求带上了,只恳请能与小侯爷一同前往。这样,我们分批南下,也好为大军减些负担!”
罗艺这才点了点头,道:“此计倒也不错。不过,麻监军却是言重了。罗家军塞北磨砺千百回,一直立于不败之地,若是不给他们些磨难,也不是好事。就由成儿与你一起带去吧。我只留万人在此傍身也就是了。”
麻叔谋不禁大喜,道:“那既然如此,末将多谢燕王了。”
罗艺点了点头,道:“孤在此,祝麻监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麻叔谋渐渐点头,道:“那燕王就等着捷报频传吧。末将定不辱使命!”
罗艺“嗯”了一声,道:“明日一早,本帅就下令,拨人马与你离营。”
麻叔谋谢过,这才道:“若是无有他事,末将先行告退,不打搅元帅休息了。”
罗艺点了点头,道:“去吧,这一路,可是难得很,监军下去,要好好休息才是。”
麻叔谋再次谢过,转身出营而去。看那手舞足蹈的样子,似乎是已经看见军功就在眼前了。
罗艺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侧首看着侯君集,笑道:“想不到,这个麻叔谋还是有点脑子的。”
侯君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也难得他能想出用缁重供给这个法子来逼迫燕王您了。”
罗艺“嗯”了一声,道:“你这随机应变也是够快的。倒好让我顺水推舟,让他顺了心意。”
侯君集“哼”的一笑,道:“也到了让他尝点苦头的时候了。”
看着麻叔谋几乎是哼着调调、一步一跳的走到自己帐内,一直作为麻叔谋副手的张大新颇是疑惑。
麻叔谋眼力倒也不错,看着张大新一脸疑惑,大笑道:“怎么,大新,觉得我是不是有点太过高兴了?”
张大新点了点头,连忙问道:“监军大人,您这是……”
麻叔谋摇头晃脑的“哈哈”长笑,道:“我只道是那罗艺老儿一人独镇幽燕之地,天王老子也不怕,想不到,还是有怕的嘛。”
张大新“哦?”了一声,道:“监军,你这话说的,末将可是更糊涂了。”
麻叔谋笑道:“先前,咱们只是觉得,若是这行军不利,他罗艺或者可以凭借自己那显赫的地位,将这罪责免了,而你我却是要遭殃。谁知道,他罗艺,比咱们还怕行军不利!”
张大新摇了摇头,依旧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麻叔谋叹道:“你这个笨蛋!你是不知,今日我去探他的口风,结果在帐门外碰见了罗成那个小畜牲。这小畜牲对我大放厥词,还举着拳头威胁我。我这一进大帐,那罗艺便是对我好言相劝,说尽了软话,无非就是想让我帮帮他,少在陛下面前弹劾他在此停住不前罢了。我便顺着他对行军不利的怕,特地用粮草缁重的问题,吓唬他,让他整军出发呢!”
张大新眉头一皱,道:“这却是为何?他为何对这行军不利如此惧怕?”
麻叔谋缓缓点了点头,道:“这你便不知道了。圣上一直以来把他罗家视为肉中刺、眼中钉。这次他们若是行军不利,那岂不是正中圣上下怀?所以,他们比咱们,更急呢。”
张大新也点了点头,道:“看监军您这意思,想必是罗艺老儿同意要出兵了。”
麻叔谋点头道:“正是。我向他请求出兵,顺便要借罗成一用,他不单单同意了,还把他那三万铁骑里抽出两万,教我同罗成一同管辖南下。”说着,还兀自得意的笑了起来。
张大新又是“哦?”了一声,道:“那罗艺单单允许你带自己的三万人马上路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把自己的骑兵分给你两万呢?”
麻叔谋看了他一眼,道:“说你笨蛋,你还真是笨蛋!那罗艺若是不是个护犊子的主,又怎会因为罗成之事好好求我?那两万人马,便是他用来保护罗成的。再说,若打了败仗,他罗艺也跑不掉,所以,只得先动用自己两万精锐,助我等一臂之力罢了。”说着,微微定气,又续道:“你想,那罗成一个黄口小儿,乳臭未干,除了有个好身手,还能中什么用?这五万人,也就直接是我的管束了!”
张大新这才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此番南下,只怕我等定然要挣一份大大的军功了。”
麻叔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当年我身陷囹圄,是你们这帮好兄弟,将我救出的。今日,自然要还你们一场大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