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琼当即神情一变,接着只是略略看了庄栋一眼便一把扯起罗成,往一旁的红枫林里隐遁而去。
庄栋自然明白。如果他不明白秦琼的意思,那他这小六十年也算是白活了。
就在秦琼与罗成闪进红枫林的那一刹那,庄府内院的门开了,紧接着,孙明同手下一众禁卫羽林军便冲了进来。
庄府的后院,只是在内院的东北角,而且连分隔的墙都没有。倒像是内院里的一角大花圃,只不过这花圃也太大了些。故而一开门,孙明便已经看见了庄栋的身影。
三步并作两步,孙明赶到庄栋身旁,却是深深一揖,貌似歉然道:“打搅大人了。”
庄栋“嗯”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将军又来干什么?”
孙明沉吟一番,道:“适才听见大人在府内大喊了一声。末将生怕大人遇到了什么危险,所以……”
“危险?”庄栋冷笑,“就孙大人手下这二百禁卫羽林军围着,老朽能有什么危险?”他说这一句话时,还不由得提高了音调。显然,不单单是给孙明听的,更是给枫林里秦、罗二人提了一个醒。
罗成听了,不由得吐了吐舌头,一双眼巴巴的看着秦琼,双手一摊,似乎在说:“还好你把我拦住了。咱俩手无寸铁,如何打败那二百禁卫羽林军?”
秦琼自然明白,只是嘴角一勾,不再说话。
孙明摇头叹道:“大人说笑了。末将是想问,方才可是有人……”
“有!”庄栋此言一出,顿时孙明一惊,枫林里的秦琼罗成也是一惊。面面相觑,竟然不知庄栋这是为何。
接着,庄栋双目一眯,盯着孙明,道“来府上的,不就是孙将军您吗?”
秦琼与罗成这才松了口气。
孙明脸色一变。他想不到庄栋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这般说,却又不好发作,只得说道:“大人又在开玩笑了。末将守卫庄府,全然是圣上的意思,所以……”
“老朽明白!”庄栋双目微睁,“老朽也不多与将军打哈哈眼,不错刚才是有人。不过他刚刚攀上墙头,便让老朽看见了。所以一声喝叫,将他吓跑了。”
孙明眉头一皱,“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却不知大人拿着修剪树枝的剪刀要去做什么?”
庄栋“哼”了一声,道:“孙将军管的也忒宽了些吧。老朽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修剪自家的枫树林,这有错么?”说着,竟然大摇大摆的往枫树林走去。接着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要是没事,就别在这烦我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哪怕庄栋早已经失势,却也是三品大员。孙明受杨广之命围守庄府,却没给他便宜行事之权,所以,听了这句话的孙明,只得灰溜溜的退下了。
这也是杨广的失误。但他天生就是一个对权力的霸占之心特别严重的人。他从来不会让自己的权力受到一点威胁,所以,更别想有人从他那里分散出一丝权力。
或许能分散杨广权力的,只有罗艺、杨林、宇文承都和秦琼四人了。
对于罗艺,是无奈;对于杨林,是放心;对于宇文承都,是信任;对于秦琼,则是赏识。
庄栋只是默默的修剪着枫树枝丫,可却又哪有了一丝心思?只得静静的看着孙明同禁卫羽林军渐渐的退出,这才松了口气。等大门一关,他才转过身来,沉默的看着秦琼与罗成。
罗成见了庄栋,已经是欣喜的很,方才跪拜时来的匆忙,现在又乖乖的双膝落地,给庄栋连连叩头。
庄栋带着三分苦笑,将罗成扶了起来,道:“好孩子,见了伯父,何须如此多理?”
罗成点了点头,却突然语遏,不知说些什么,憋了好半天,才道:“庄伯伯,家父要我替他向你问好。”罗艺与庄栋私交颇深,谈起两家的事情,官职什么的都是向来不说的。
庄栋点了点头,道:“我都还好。你家老头子身子还硬朗么?”
罗成点了点头,轻声笑道:“好得很。家父每顿吃三斤饭呢!”
庄栋笑道:“那就好,那就好!”看着站在一旁略显尴尬的秦琼,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到后堂来吧。”说着,手中的剪刀随随便便的往树上一挂,转身出了枫林。
后堂聚集后院,也是颇近,不足六十步的样子。罗成跟在庄栋身后,却是一点也不安分的东张西望。
显然,是在寻找他那未过门的媳妇的身影了。
他此刻方方十七岁。男生外向,不似女生有诸多心思,这十七岁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心中对于庄容,却还是亲近大于爱慕。仔细归咎起来,这三分的爱慕,倒是有两分是被那几个兄弟们天天调笑着累积出来的。
罗成的心中,庄容,一直是自己的容妹妹。
可是,左顾右盼也没看见庄容的身影,罗成不由得一阵黯然,就像与人打架,打输了一般的吃瘪。
秦琼却是拍了拍他的肩头。眼中威严中带着些宽慰。一来,是让他安分,二来,是让他宽心。
到了后堂,三人落座,早有下人看茶上来。但三人哪个有喝茶的心思,只得任由茶水放到一边,却是半天没动。
庄栋见罗成不言不语,忙问道:“成儿,你是怎么进城的?好像皇上没有宣召你们入京的意思啊。”
罗成拍了拍坐在自己身旁的秦琼,笑道:“全靠我表哥的长风令了!”
庄栋眼前一亮,看着秦琼,道:“不错,我早该想到的。”说着,冲秦琼一笑,道:“秦校尉也是英才盖世。他日,必是擎天玉柱!”
秦琼一笑,自谦了几句,不再答话。毕竟,今日他是陪罗成拜见未来岳丈的,自己若是说多了,反倒不好。
庄栋“呵呵”一笑,问罗成道:“成儿,却是不知,你此行来京城,为了何事?”
罗成脸一红,转头看了一下秦琼,见秦琼点了点头,才道:“不瞒伯伯,罗成是来接容妹妹去北地的。”
“哦?”庄栋眼前一亮,但随即却又是阴云满面。很明显是晴转多云的天气。
罗成点了点头,道:“我爹爹说,您老人家在京城,伴君如伴虎,所以……若是能把您也请到北地去,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庄栋沉吟不答,过了一会,向站在门口的下人一招手,道:“你去把小姐叫过来。”
等下人走开,庄栋这才一脸愁容的看着罗成,道:“成儿,也亏得你父王有这个心思。他自然知道我这个脾气。伯父性子倔,又是迂腐,若是没有圣上的主意,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京城半步的,你若是能单独将容儿接走了,我也高兴的很。”说着,悠悠的叹了口气,道:“可惜啊,京城变天了。”
罗成虽然不明就里,秦琼却是心如明镜。
看着罗成一脸不解的样子,庄栋叹道:“成儿,你方才也看到了。这些禁卫羽林军在那里死死的守着,你们如何能将容儿接出去?若是早来十日半个月的,倒还好说,可现在……”说着,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罗成眉头一紧,依旧糊涂着,忙问道:“伯父,究竟为何,府门被那些人守得严严实实的?”
庄栋叹了口气,道:“这些事,你还是不要听的好。现在,你只要好好想想怎么将容儿接出去。那伯父就多多感谢了!”
秦琼却是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庄大人,皇上是在磨你的性子吧。”说着,双目看着庄栋,道:“把你幽禁起来,无非就是想早日逼你妥协罢了!”
庄栋“嗯?”了一声,道:“秦校尉,你知道什么事吗?”
秦琼点了点头,道:“不错,我都知道。而且……”他刚刚说到这,便见屋子里婷婷袅袅的走进一个妙龄女子。
白衣胜雪,肌肤若冰,发如乌云,体似杨柳。容貌秀美无双,秀丽典雅,清丽出尘,美若天仙。面上不施半点脂粉,却是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如夏日荷塘中一枝亭亭玉立的白荷花般清丽脱俗;似春深梨树上满枝欺霜胜雪的白梨花般不可逼视。头发上只是束了条金带,灿然生光。
秦琼不是好色之徒,但一见这少女,竟也一愣,不由得痴了几分。好在他与宇文承都一般,心性机敏,连忙将头别到一边,不敢直视。
而身旁的罗成,却是呆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原本对庄容仅有的三分爱慕,现在却在罗成的心里急速膨胀着。
来的,自然是庄容了。
庄容面目上,还带有一丝对当日父亲严词拒绝宇文承都的不忿,但外人面前,不好发作,只得乖乖的朱唇轻启,说了一声:“见过爹爹。”
庄栋点了点头,手指微扬,指向罗成,道:“容儿,你看那是谁来了?”
庄容顺着庄栋的手指看去,眼光落在了罗成身上。当时只觉得,这个英俊的少年好生熟悉,却只是,一时半会,却认不出来。
罗成早已经按捺不住,“噌”的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庄容,笑道:“容妹妹,我是罗成,是你成哥哥啊。”
庄容一惊。可接下来,却是冷冰冰的说了一声:“哦,是成哥哥啊。”语气之兄,全无半分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