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锦珲没有说话，似是在冥想着什么。
“优优和团团都没有爸爸。我想过假如你不在了，就过继给我吧，大家都姓项，我不介意多几个孩子叫我爸爸。”
“你说......他叫团团？”
“是。团圆的团，你家那位想的太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我老婆商量着一人生一个，就叫团团圆圆，琅琅上口。”
项锦珲看向项锦璨：“那圆圆呢？”
“没了。”
“嗯？”
项锦璨丝毫没有避讳：“我们这辈子，可能生不出来了。”
项锦珲想到什么，却没有说破。他不知道是真的生不出来了，还是因为他没有回归，而故意不“团圆”。
是暗示吗？
两个人都姑且当这是一种暗示吧，挺好。
风景看了两分钟，气氛有些尴尬。
项锦璨也算是没话找话：“爷爷老了，很老很老。”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
“那天还念叨着咱们的房子外延结了蜘蛛网，管家去收拾的时候，你那栋都有马蜂安了家。”
“然后呢？”
“艺侬给捅了，吓得乱跑。”
项锦珲笑着的时候，项锦璨打了个电话通知开门。
他以为，已经说通了。哪知挂了电话一转眼，门都还没有完全开启，身旁的人就不见了。
随后手机进入一条短信，是南桦某处公墓的地址，写着编号。
项锦璨拨过去，却是空号。
——
项锦璨没有说真的遇到项锦珲的事，娄誉心里有数，却也没有擅自捅出去。
当晚带优优去了希景山庄，艾艺侬怕孩子认生不自在，亲自帮她料理一切，比对****y都还要认真一些。
“婶婶......我晚上可以跟你睡吗？”
阿姨在给优优铺床的时候，姑娘站在一边帮忙递东西，小女孩就在身后拽着她的衣服。
艾艺侬笑着：“你是大孩子了，在家里都是一个人睡的对不对？”
“嗯。可是我害怕......”
“不怕的，婶婶就在隔壁。弟弟也是一个人睡的，你是姐姐，更要勇敢的。”
优优撅着小嘴，即刻泪光闪闪了：“我怕叔叔......”
怕项锦璨？
不过艾艺侬多想了一层，叔叔是她以前叫的。突然听别的小女孩这么叫，心里头特别不是滋味。
说正事，优优竟然怕项锦璨？她一下笑出了声，把项锦璨叫了过来：“璨璨。”
“来了。”
他一出现，优优立马往后躲，连看都不敢看的样子简直可怜死了。
“你看看你，别老板着脸，人家小女孩都怕你了。”
“谁怕我？”项锦璨好笑出声，怕他的人不在少数。说起小女孩，倒是有意思了：“我又不是怪蜀黍。”
他蹲下身，对小侄女勾了勾手指：“到叔叔这里来，叔叔有糖。”
艾艺侬弯下嘴角不乐意了。
但是优优对笑着的男人走了过去：“我不爱吃糖，叔叔你还是笑起来比较不可怕。”
项锦璨一把将孩子抱起，没别的意思，真心当她是自己的孩子。
但是瞥见自己老婆的脸色时，又把人放了下来：“自己去玩吧，弟弟白天去了爷爷家，一会就回来了。”
“好。”
优优跑走了，项锦璨走向撅嘴的艾艺侬，伸手逗了逗她的唇：“瞧这小嘴撅的，谁惹你了？”
阿姨笑笑不说话，铺完床走了出去。
艾艺侬一把抱住自己老公，宣誓着主权：“不许你对别的小女孩勾手指。”
他笑声自胸腔发出，沉稳有力。低头擒住她的香甜，四处探寻。
“说你什么好，她就是个孩子。”
“可是你们没有血缘。”
“少来，我一把年纪了，不要脸了是吧？”
“你本来就不要脸。”
项锦璨抱紧了怀里的小人：“我就对你不要脸。”
姑娘这才满意地笑出声音：“人长得好就是有资本哈，连优优都夸你笑得好看。”
他虽没有说话，但表情告诉她：老子就是好看。
夜深人静了，项锦璨脑海里还回旋着在医院见到项锦珲的场景。如果不是这次，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如此仁慈的一面。
有了孩子有了家，果真跟以前只知狂妄的自己不一样了，心里软下去的那一块，再也硬不起来。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善良？善良的意思就是，纯真温厚。
怀里的人不安地动了两下，他回神，瞅着眼下一个毛茸茸的头顶，轻吻。
伸手轻拍着艾艺侬再次入睡后，项锦璨拿来床头柜上的手机，又看了一眼那个“空号”发来的短信。
决定翌日一早，去那个公墓看看。
所以昨天说旅行的事，又泡汤了。
艾艺侬只听他说陪他去一个地方，却不知是哪里，到了地方后，脸色大变。
“项锦璨，大清早不让人睡觉就来这种鬼地方啊？”而且这不是爸爸的公墓，所以不知道是来看谁的。
项锦璨只好坦白：“乖啦，我也不知道这里有谁，项锦珲跟我说的。”
“你说谁？”乍一听，还以为是假的。
“项锦珲，我昨天看见他了。可惜不听话，又被他给跑了。”
“那......他知道团团的事吗？就没说什么......负责的话？”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他的事就那么重要？”
“......”不分时间场合地吃那些老陈醋有意思吗？
项锦璨下车，两人按照短信上的编号找寻，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分别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不可置信。
大伯母去世了......
其实这个答案他早就想到的，只是觉得没有道理，一不生病二没有灾害，无缘无故怎么会离开人间。
但事实就是这样，许雅风离世。
因为唐突而来，也没有准备鲜花，每人怀着悲痛的心情深深鞠了躬。
一步三回头地离去，项锦璨更加确信只有“法律”，才是项锦珲的最好结局。
否则刘汶希和两个孩子，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心心念念的男人和父亲。
庄隽栖安全撤离了埋伏在各地的人手眼线后，项锦璨通知了警方广泛撒网。
终在又一年后，发现了项锦珲的踪迹。
那是一艘通往北美的邮轮，被国际刑事警察组织截获几万公斤海L因和数万箱非法枪支弹药。
海上交火时，传来不少遇难消息。
项锦璨第一时间赶往出事海域，项锦珲却被医护人员遗留在某岛上的私人小医院，留有一名国际刑警看守。
交谈中，他才得知项锦珲这一年，已经成为国家中心局内部的一名卧底，协助警方深入黑社会老巢，侦破大小毒品案件，非法人口买卖案件上百起，关闭各地非法赌场上千家。
听到这个消息，项锦璨的内心感到无比惊喜，活了小半辈子了，这还是项锦珲第一次给他带来这种有点崇高，有点小骄傲的自豪感。
但是下一秒，这名陌生刑警的话，却是令人担忧的。
“他说是为了赎罪，每次出任务都当作是最后一次的告别。几次爆炸，枪击，他都身负重伤。去年冬天，右腿被截肢了。”
“什么？”
“但他说这是孩子积了福，连续几次想死都死不了。”
项锦璨胸口堵得说不出话来，玻璃房内安静躺在床上的人双眸紧闭，失去知觉。眼眶红了几次后，他终是没能忍住落泪。
“我能带他回家吗？”
“可以。但是外面很危险，他不出任务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被人追杀。”
项锦璨心头一阵，带他回家的想法便越来越强烈。
“请出示你们的血缘证明，我需要向上提交资料。”
他蹙眉：“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那......不好说了。”
“你帮帮忙，我们是兄弟。不然你去查，户籍是有档案的，虽然我现在结了婚，但以前都是有记录的。”
“......”刑警哥哥被这人说懵了：“是兄弟为什么没有血缘？”
“家事，不便透露。这样吧，我把我所有的证件交给你，你跟南桦的公安局联系，看见我的名字，他们都会放行。”
“我试试吧......”
在太平洋小岛呆了一周，项锦珲都没能醒来。
回到南桦正是这一年的盛夏，城市被笼罩在绿化后的葱郁中，一切显得生机勃勃时，一辆救护车的叫嚣，扰乱了这一方和谐。
抵达第一医院的时候，大家早已恭候多时，昏迷的项锦珲被推入手术室。
这一等，就是十二个小时。
枪伤两处，刀伤无数，右腿的假肢也是问题百出。医生唠叨了一大段，听懂的，却没有几句。
项锦璨拦住艾艺侬去重症病房的去路，带人回了家。
刘汶希把孩子往希景山庄一扔，夜以继日地陪护在医院里，终在秋高气爽的某一天，迎来喜讯。
“希希......”
“锦珲，你醒了？”
项锦珲浑身的力气都用来眨眼，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看不透人间还是地狱：“我......还活着呢......”
“不许瞎说，当然活着了。”
他轻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刘汶希落泪，他的清醒代表着服刑，还有两年有期徒刑，是他做卧底的日子里没能赎够的。
“锦珲，我会等你的。”
“谢谢你......”
——
一个阳光明媚，气温刚好的日子里。
项锦璨把****y，优优和团团送到了湖光庭的长辈那里，为了管好三个孩子，秦怡也特地从庶阳赶来。
为了儿子儿媳的这一场不留遗憾的旅行，大家各自出着一分力。
艾艺侬一身早秋装扮，连帽衫，墨镜，马尾，裸妆.......还如过去的每一天一样青春美丽。
简直快要闪瞎项锦璨的一双眼：“不然咱不去了吧？”
“你说什么？”
“你这么美，出去被人惦记我就惨了......”
艾艺侬舒展蹙紧的眉头，戴着墨镜对阳光一笑。回头时，项锦璨抓拍一张半逆光美照。
“侬儿，你跑慢点。”
“有些人老胳膊老腿跑不动，还不许别人先跑？”
“......”
她跑入午后的阳光里，他闲适走在身后。她笑着看景，他笑着看比景美的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