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德尼的表情可怜极了,像个孤儿院里受排挤的小孩儿,韩塞尔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冷汗直流,紧抓着诗人的手,说:“拉比克先生,我们快走吧。这儿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诗人说:“只有这儿暂时是安全的,如果我们前往别的地方,也许刚刚的事还会重演。”
西德尼感到自己头皮发痒,意识到药效已经过去,诅咒再次发作,他爬了起来,在原地不停跳跃,双脚陷在深雪中,沙沙作响,他说:“特力德说的没错,我们就躲在这儿,待到有人得到圣者遗物为止。”
阿兹瑞斯说:”即使有人找到圣者遗物,但我们依旧被困在这里,只有我们找到出口的传送门。那儿通常有守卫把关,相信我,那些守卫可比刚刚那些狒狒难对付的多。“
西德尼面色惨白,他像求救般喊道:“特力德,你有把握对付那些守卫吗?比如刚刚那些狒狒,还有那个手持双刀的野蛮人?亚山在上,我们可全都靠你啦。”
诗人叹了口气,说:“你们最好不要寄希望于我,如果想要活命,你们可得拿出想要活命的精神来。”
韩塞尔眼中一片困惑,似乎想发问,但看了西德尼一眼,却将话吞进了肚子里。
他们在山谷逗留了一会儿,西德尼情绪恢复稳定,他们沿着侍卫离去的方向前进,走了大约五个小时,诗人变出摩登肯豪宅,让所有人临时休息。
西德尼喝掉诗人给他的药剂,诗人声称能抑制他的诅咒法术。这位奥斯特王子稍稍平静下来,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听着炉火跃动的声音,在温暖和寒冷的催眠下睡着了。
韩塞尔却毫无睡意,她问:“拉比克先生,为什么西德尼要叫你特力德呢?他是不是有些误会?我差点儿以为他吓得发疯了。“
史德利歌尔有些头疼,上一次他冒充拉比克的时候,险些被亡灵占据身躯,而这一次他不得不冒用另一个死人的名字,虽然他明白这不会如同上次一样倒霉,但总让他心有余悸。
拉比克是一位了不起的法师,也是一位值得敬佩的英雄,诗人还打算继续借用他的名字,但特力德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当别人这么叫他的时候,诗人并不感到荣幸,反而有些反感。
史德利歌尔此刻还不知道,拉比克这个名字,以及这副戴在脸上的面具,将一直陪伴着他,成为他伪装的身份。但此刻,还是让我们继续讲述眼前的故事吧。
诗人并不回答,韩塞尔尴尬的笑了起来,她说:“你知道,拉比克先生,那位特力德,曾经是我们的朋友,他是一位地位显赫的贵族,我曾经。。。。嗯。。。。与他发生过一些可笑的关系,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西德尼也许并不知情?天哪,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他为什么单单提起特力德的名字。”
真是一团糟,诗人想,你是个朝三暮四的女孩儿,亏你还是位神职人员。
于是他用高深莫测的语气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戴上面具吗?韩塞尔小姐?”
韩塞尔摇了摇头。
“我想要斩断我与过去一切的联系,人的一生,宛若戴着面具过活,在我们生命的不同阶段,我们戴着迥异的面具,扮演不同的身份,却因此而渐渐迷失了自我。但我戴上面具之后,我的生活却变得无比真诚而充实,我不用在别人面前装腔作势了,也不用巧言辞令、说些可笑的客套话了。只有戴着面具,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真实的灵魂。”
韩塞尔目瞪口呆,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但她隐隐觉得不该再针对这个问题继续发问。
阿兹瑞斯说:“真是深刻的哲理,拉比克,你是了不起的哲人。”
诗人轻声道谢,伸出手,对着火焰比划了一会儿,那火焰燃烧的更加热烈了,几乎将屋子里的寒冷彻底驱逐干净。
韩塞尔忍不住又问:”西德尼担心的有些道理,万一我们遇到那些蓝毛狒狒,甚至鬼知道什么可怕的怪物,我们又该怎么办?拉比克先生,你有把握对付那些东西吗?“
诗人再一次选择沉默,那些狒狒并不构成什么威胁,但他不知道普利莫蒂姆中有什么其他可怕的怪物,他不想给他们两人无谓的希望,正如阿兹瑞斯所说,他们必须想法让西德尼振作起来,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肩负起责任。
韩塞尔有些失望,转过身去,双手发抖,不停在火炉旁烘烤,嘴里低声嘟囔着一些词,诗人听出这是向亚山的祈祷。
他开始回想山谷中所见到的一切。
当时他们所处的悬崖距离事发地点大约有一百米的高度,如果不是诗人的听觉灵敏,他不可能听见山谷中的人在说些什么。那些侍卫以及斩首飓风的冒险队伍,并不知道诗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但即使他们知道,可能也并不在乎。
侍卫的一切行动,显然是男巫默许的。而他们又默许了斩首飓风对其余冒险者的屠杀工作。
这其中有阴谋的味道,诗人对此清清楚楚,问题在于,侍卫们的表现前后矛盾,可疑至极。
在进入地下城之前,侍卫们为了保护所有冒险者而英勇作战。男巫所发表的演讲非常真诚,诗人没有听出说谎的痕迹。但到了地下城中,他、或者他手下的侍卫,态度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他们不再是冒险者的坚实后盾,反而成了犯罪的庇护者,甚至有可能亲手杀死遇到的冒险者。
那位纹身的法师不是说了吗:“似乎还有些漏网之鱼,我们很快就会完成清扫工作,你们大可放心。”听他的口气,侍卫们很有可能曾经动手杀死过其余冒险者。
斩首飓风,这个危险的狂战士,以及他身边的同伴,显然与领主侍卫达成过协议,他们一边杀死地下城中的怪物,一边杀死幸存的冒险者。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排除竞争,以便独吞圣者遗物吗?很有可能。诗人可以想象领主与这些被收买者在神器面前互相翻脸的景象。
但还有一些地方,诗人想不通——
当时的情况是:秃鹫与壁炉胡子的队伍几乎在劫难逃,他们大可以袖手旁观,为什么要杀死那些蓝毛狒狒呢?是因为斩首飓风无法抑制杀戮的渴望吗?
不,斩首飓风清醒的很,当他看见无法追上狒狒的时候,他曾经破口大骂。他知道侍卫会收拾多余的猎物,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干掉所有的敌人——冒险者与怪物,毫无差别,冒险者们不过恰好充当了诱饵而已。
这件事暂且放在一边,另一点可疑之处在于:为什么要放过诗人他们?
史德利歌尔从未见过男巫,他相信自己的真实身份隐藏的很好,无论是阿巴顿的死亡骑士,还是他手下的代理统治者,他们都没有认出他来。
不可能是因为他的缘故,所以网开一面。
韩塞尔?西德尼?两个从南方赶来的傻瓜冒险者。他们的同伴几乎全部丧命,他们两个也朝不保夕,虽然不排除其中的可能性,但这可能性极其渺茫。
想到这里,诗人忍不住朝阿兹瑞斯看了一眼。
游侠正盘膝坐在他面前,发出悠长而平稳的呼吸,他的动作和仙德瑞拉一模一样,这也许是阿瓦伦神庙的修炼法。
没错,他们是因为阿兹瑞斯而放他们离开的。
联想到诺崇之前的表现,这位强大的法师显然早就与男巫相识,他甚至可能是打开地下城封印的人。阿巴顿说过:他们是为了圣者遗物而来,诺崇和阿兹瑞斯的目的是一致的。
在进入地下城之前,诺崇曾经要阿兹瑞斯与他一同出发,将诗人他们抛在一旁,但阿兹瑞斯没有答应。也许诺崇对男巫提出了要求,让男巫高抬贵手,不对阿兹瑞斯以及他身边的同伴动手。
阿兹瑞斯与诺崇,他们和斩首飓风一样,也都被男巫收买,成了他的雇佣兵了吗?阿兹瑞斯到底有什么打算?他留在诗人他们身边是为了什么?充当间谍?不,那样做毫无意义,诗人这一队人,但从表面上看,是所有冒险队伍中最没有希望的。
阿兹瑞斯睁开眼睛,看着史德利歌尔,问:“你还在思考之前的事,对吗?“
诗人直截了当的问:”为什么要跟着我们?阿兹瑞斯?为什么不和诺崇呆在一块儿?为什么不和领主的人一块儿行动?“
阿兹瑞斯笑了起来,他说:”你是怎么想到的?“
”很久以前,我曾经遇到过诺崇,我还碰巧知道你们在寻找圣者遗物的事。“
阿兹瑞斯笑了一会儿,皱起眉头,说:”我并没有恶意,如我所说,我留下来,是为了保护韩塞尔与西德尼,当然,现在连你也算在其中了。“
”男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圣者遗物吗?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大张旗鼓的招募如此多的冒险者?他大可以组织一只军队,直接扫荡整个地下城。“
”他的目的自然是圣者遗物,我和诺崇也是如此。在获得圣者遗物的过程中,我和诺崇的力量必不可少,如你所见,诺崇的法力可以打开地下城之门的封印,而神族的血统可以让我拿起神器,至少理论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