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明棋长伴十年,虽自己对明棋生出了不该生出的心思,却始终记得自己与明棋的身份,知道自己与明棋之间,是不可能的。
是以这些年来我一直谨记自己身份,不敢多靠近明棋半分,更是不敢对明棋露出自己的半分心思。
这十年来,自我对明棋生出那个不该有的心思那日起,我便知道,明棋终究会长大。
在他的这一生中,终究会有一个不是我的女人来到他身边。
等那个女人来后,明棋他便会爱她,会宠她,会把她放在他的心尖上。
是以,当两年前我从前朝听到要让明棋在亲政前纳妃时,心中虽是难过,却还是亲自动手,把选妃事宜安排妥当。
是以当楚布凡说让我说服明棋准韩玉婷齐夏云两人进宫时,我心中虽有一千个一万个声音在说不愿意,可最后却还是对楚布凡点了头。
十年来,我早已做足了自己心里准备和劝慰。
我想过任何一个女人来到明棋身边,也想过每一个可能被明棋放进心里的女人,可是唯独没有想过,那个人,竟然会是长若。
“母后以为,秋长若如何?”
明棋大概到现在都还不知,当选秀那****突然问起我这个问题时,便在我心中插了一刀。
“怎么?母后不喜欢长若?”
呵,喜欢长若?
我怎么会喜欢长若?
幼时长若和她那个母亲把我和陆姨娘弄到偏院去,让我早早就过够了苦坎日子。
少年时又因为长若一句她不想嫁给老皇帝,就因为她母亲一句舍不得长若守寡,进宫的那个人便变成了我。
因为长若,我的一生成了无望的定局。
对于埋葬了我一生的长若,叫我如何喜欢得了?
更何况,更何况她还夺走了那个被我深藏在心底的那个人,住进了那个人的心里。
“长若那丫头小时便活泼可爱,想来现在更加楚楚动人了吧?”
那时,我看着说起长若时,眉目舒缓的明棋,根本就无法对明棋述说自己对长若的不喜,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明棋,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可惜的,明棋并没有在我模棱两可的话中听出我的心思。他最后还是坚持纳了长若,后来在进宫的妃嫔中,长若也是第一个被他宠幸的。
“明棋,天下女子那么多,你喜欢谁不好?为何偏偏是秋长若?”为何偏偏是埋葬了我一生,也让我这一生无望已成定局的秋长若?
我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开口,同时也松开了环在明棋腰间的手。
我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闪烁的烛火,脸上再次扬起了当年明棋问我长若如何时的淡淡笑意。
而明棋,明棋在我这话后便僵住了身体。
我不知道明棋在身体僵住时性,他的心中和脑海里正在想着什么,我在他身体僵住时便退出了他的怀里,背靠着床后的墙壁上,双眼依旧看着远处的烛火。
我没有看明棋,明棋却是一直看着我,他在我退出他的怀里后,便一直看着我。
明棋一直看着我,他目光幽暗而深藏,看不透底的眸色下,似乎正酝酿着什么。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只见明棋的双唇抿了抿,然后开了口。
“你说,我喜欢秋长若?”明棋直直的盯着我,双唇紧紧的抿着。
“在你心中,是不是一直便认定了,我喜欢的那个人,是秋长若?”明棋问。
也许是明棋的目光太过灼热,也许是明棋这问话触动了我,我在明棋这话之后便转过了头,也是看着明棋。
“难道不是吗?”我转过头,看着明棋问。
难道不是吗?
明棋若不是喜欢长若,那当初又为何会开口让下旨,允长若插队选秀身份?
明棋若不是喜欢长若,那为何当初楚布凡和其他朝中大臣那么反对长若进宫,他却还是不顾群臣谏言,执意纳了长若?
明棋若不是喜欢长若,那为何又第一个宠幸长若?为何在所有嫔妃中,他最宠的是长若?又为何会在狐狸小紫死后,为了博长若一笑,他竟花大量人力财力去天山捉来一只与长若一模一样的狐狸?
明棋他若不是喜欢长若,那为何,为何每次见到长若时,他脸上都会挂满笑意?
“呵,”明棋在我的话后发出一声笑声。
明棋他一边笑,一边看着我。
明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却也越来越夸张,夸张到最后,那笑里竟似乎多了几分让我看不透的苦涩和忧伤。
“秋长芜,”明棋在笑过之后喊了我一声。
这是明棋第一次在宫中,在我们都清醒时叫我的名字。
我听着明棋的这句喊声,心猛然一颤。
明棋却没管我,他一边说,一边牵起我放在被子底下的手。
“秋长芜,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明棋捉住我的手放在他心口,紧紧按在那里。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里,装着的,可能是一个叫秋长芜的女人?”明棋将我的手紧紧按在他的心口,问。
而这一次,轮到我在明棋的话说身体僵了。
我想过吗?
被明棋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不是秋长若,也不是其他女人,而是我秋长芜,我想过吗?
想过的。
怎么能不想过呢?
在对明棋生出不该心思的时候,我就想过;
在明棋因为吃味孟青城,把我压在马车里亲昵的时候,也有想过;
在明棋亲自把我背上法华寺,长生殿里当着陌生女子承认为与他是夫妻时,更是无比期盼过。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在看到明棋执意纳娶长若,在看到明棋因为长若而笑,在明棋无条件宠长若后,就不敢想了。
明棋问完那话后便一直直直的看着我,我被明棋这样看着,最后还是移开了目光。
只是在我目光移开的刹那,我便明显感觉到,明棋按住我的手便一紧。
“我知道了。”接着便响起了明棋的话。
明棋一边说话,一边放开了我,同时又低低的笑起来。
“明棋。”我听着明棋那莫名有些忧伤的笑,心里也不是滋味。
“秋长芜,有时候,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心。”明棋忽然嘲讽一声说。
我因着明棋这话,心却又是猛然一跳。
可明棋却没有管我,他说完之后,便接着复又抬起了头,看着我,问:“说吧,要我怎么做?”
“我、”
要明棋如何做,我心里自身早已想好了的,只是如今看着明棋脸上那还残留的笑意,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说吧。”我说不出来,明棋却主动开了口催了我。
“你知道的,只要你开了口,我就会为你做到。”明棋说。
“就如曾经你曾问我,如果你不愿意我纳娶秋长若的话,我会怎么做时,我给你的答案一样。今天不论你要我做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做到。”明棋又说。
我却因此而更加开不了口。
我不开口,明棋也不再催我。
我们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明明是本该无比令人心喜的画面,可却因为的沉默,以及明棋脸上残余的笑而变了味道。
寝间内烛光昏黄,夜色寂静。
此时的我与明棋,仿佛像是两只困兽,仿佛是要相互决斗撕咬,却又因各自心中对对方的那份残余心意而久久对峙。
“我要你答应我,日后不管发生何事,永远都不能立秋长若为后。”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还是做了那只主动出击的困兽,率先开了口。
只是,这话说出来后,却没有了我以前以为的快意,反而充满惴惴与绝望。
我绝望的看着明棋。
“好。”
明棋也不知是否看出了我的心中的绝望,他在我话后便想也不想的回答,一如他方才说的那样,只要我想要的,他都会为我做到。
只是,明棋越是如此,我心中的绝望便又深了。
“还有呢?”明棋在回答后又朝我问,“需要我发誓吗?”
“我不相信誓言。”我说,心里的绝望却越来越深。
我看着对面嘴角始终勾起,脸上挂着我让心惴笑意的明棋,想过就此打住。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我便立刻想起了陆姨娘。
我只要一想到一个人孤零零死去死去,被孤零零葬在野外,平时连个拜祭的人都没有的陆姨娘;
我只要一想到秋家不但葬送了我一生,而且还骗了我十年,让陆姨娘临死之前想见我一面的心愿都没有达到,我心中的恨意便怎么都挡不住。
当对秋家的恨意和对明棋的绝望在我心中你来我往决斗时,最后,终究还是恨意战胜了绝望。
“你是不是早已安排好了?”明棋在我的话后久久看了我一眼,然后问,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是。”我在明棋的目光中笑意中点了点头。
“如此,便按照你说的去安排吧。”明棋说。
只是他这话说完后,便不再看我。
我看着明棋这个样子,心里更是难过得到了极点。
我顺着明棋的目光,跟着他一起透过窗棂,看着窗外寂静的夜色,我看着明棋烛光下已经失去笑意的脸色,最后还是开了口:“安福来,传秋昭仪长梧殿觐见;其荷,准备好哀家吩咐你准备的东西。”
“诺。”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