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碰了碰她的嘴唇，一股温热从唇上袭来，他蹙眉，借着小台灯看清楚了那温热的液体，猛然失色。
连忙起身去拿毛巾，为她擦去鼻血，可那鼻血像是没有根一样，一直流，他就一直擦。
终于没再流了，他也有些手酸了，怜惜的看着怀里的人，不知道作何反应。
生命是那么的脆弱，怀里的人，正在接受着命运的洗礼，痛的却不止是她一人。
一夜无眠。
孕妇该有的那些反应在莫斯身上没什么体现，除了一点，莫斯的嗜睡越来越严重，经常刚起来就又困了。
通常都是意识有一点清醒了就被路异抓起来吃饭，散步，但最后几乎都是被他抱着回家的。
莫斯对这些事情毫无知觉，肚子越来越大，人也圆润了不少，但是精神却也很差。
要跟苏晴雯他们见面都要提前画个淡妆摸个口红，显得自己看上去精神些。
莫斯也遇到过几次流鼻血的情况，都是自己在厕所整理好了再出去，偶尔路异好奇了会问她，总是开着水说自己上厕所含糊过去。
好几次血流的太多了，不得不思考了一下孩子的健康，好在，定期去医院产检，孩子是健康的。
怀孕八个月，莫斯几乎是走路都难了，也是更能睡了，莫斯的情况自己知道，路异也知道，只是相互都不愿意去告知而已。
都以为对方不知道，就这样瞒着，互相依赖，也默契的一个人独自守着秘密。
梁山的话还在耳边响起，“可能，会有一天，醒不来……”
他对心像是跌了寒窑一样，怎么也暖和不了，莫斯是他的命啊。
他曾经问过梁山，生宝宝对她的影响大不大？
“除了吸取她的营养，对她的身体没多大影响，所以不管是生不生宝宝都一样。”
还好，宝宝对她的机体的影响不大，不然他一定不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人，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
她那么小个，缩在他怀里睡着的样子，那么安静，怎么上天要这么对她？
路异每天都把工作提前做完，花更多的时间和她在一起，为她做饭，和她看电影，散步，
为她拍照，也拍很多合照，但大多数的时候，都在看她睡觉。
在她安静的睡颜边，打开电脑，工作，这样的模式过了很久很久，直到莫斯怀孕八月半的时候，提前被推进了产房。
那冰冷的指示灯上还亮着，压抑的是在外面等待的人的呼吸。
这大概是他这么大最难熬的时候了吧？老莫和苏晴雯也在傍边坐着，没有人说话。
安静的像是一潭清水，都安静着，沉默着，也都压抑着。
梁山做完手术就往这边妇产科这边赶来，大概也知道路异的压抑，只是没想到，不止他一个人。
梁山把手里的资料卷成一个圈，拿橡皮筋固定，然后才递给了路异。
“进去多久了？”
凌晨三点的产房，真的是很安静啊！
路异眼睛始终没离开那个手术中，哪怕是接过那个资料的时候都只是微微看了一眼梁山。
“一个小时了。”
声音很低沉，沙哑般，呼吸也很轻，怕是打扰了这份安静。
“结果，不太好。”
碍于老莫和苏晴雯在场，他们的话没有很直接，像是在打哈哈一样。
可路异却听懂了，是莫斯的检查结果不太好，握着那卷资料的手紧了紧，最后又慢慢松开。
脑衰，这并不是一个好听的词汇，可是偏偏就是发生了。
苏晴雯和老莫低头说这话来排解这夜里的寂寞，孤独而冷清的医院。
走廊的尽头，梁山和路异看着窗外，沪江的灯火通明，可是这两个大男人的心情却没有这么的通明。
“说实话，那年她出那场意外，我特别害怕她会脑栓塞，甚至脑讪……”
梁山的声音很低，和平时不一样，跟十年前做题犯了错的样子一般，声音没有跌宕起伏，脸上满是愧疚。
“那时候我妈妈说，她如果醒不来，可能这辈子都醒不来了，可是她还是醒来了。”
梁山似乎有些庆幸，她那时候，七年前，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也不敢过多的期望，怕失望，怕她醒不来，可是她醒来了。
这就是上天的恩赐，那个陪伴了他十年的朋友，现在又一次站在了命运面前。
等待着，被宣判，死亡或是继续。
梁山叹了口气，声音轻轻的，“脑衰的速度很快，谁也不能保证她还有多长时间。”
“大概？”
路异沉着脸问道，从那天在宁市知道她嗜睡加重之后，他就开始害怕。
那天见到她睡梦中流鼻血更害怕了，梦中都在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只要她稍微翻个身他都会醒来。
看看她，生怕一醒来就看不见她，那种感觉，依赖，就是对陆思齐都没有那么强烈的依赖感。
“半年……”，最多了。
后面那句话梁山没说出口，他也说不出口，那是陪伴了他十年的老朋友，可是现在，就连生命都无法估算，她还能在这世上待多久。
她笑起来很好看，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可她就要离开这世界了……
夜很凉，不断有风从窗外涌来，吹在俊郎的脸上，那张脸，变得冰冷，手也很凉。
直到有护士来叫他。
“恭喜路先生，是个小男孩，母子平安。”
他一路道谢，终于来到了那张床的前面，莫斯还是睁着眼睛的，看见他的时候笑了笑。
看见那个邹巴巴的小孩时候饿喜悦，那种从心底传上来的喜悦，每根神经都喜悦的跳动着。
那是他的孩子，他和莫斯的孩子，身体里流淌着莫斯和他的血。
他伸手抱了抱孩子，孩子小小的，脸还邹巴巴的，很奇怪，别的小孩子出生的时候都是大哭大闹的，他的孩子却很安静，眼睛很大，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像是在确定一样东西一样，对这世界充满好奇。
莫斯还很虚弱，也不能抱孩子，孩子就让老莫和苏晴雯先看着。路异则是来到了莫斯的床前。
莫斯额头上全是汗，脸色也很苍白，他有些心疼的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手落下来握住了她的。
那句痛吗？被他被他改成了辛苦了。
莫斯微微摇头，用行动告诉他，自己没事，“打了麻药，一点都不痛。”
声音有些沙哑，但也足以让他听清楚了，路异当然知道打了麻药，还知道麻药对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其实是因为她中途由睡过去了，本来是要顺产的，她睡过去之后就没有力气，于是才打了麻药给她做了剖宫产。
他哑声道，“是个男孩子，很健康。”
莫斯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我知道……”
“其实我喜欢女孩的。”
莫斯挑眉，这倒是没听他说起过，路异笑了笑，“如果是女孩，会很像你吧。”
要是有一个小莫斯每天在家里晃悠着，没事撒娇卖萌的，该有多有趣？
莫斯蹙眉，“不是都说女孩像爸爸一些？”
“像我可不好。”
“男孩子，会不会跟你一样，闷油瓶！”
路异努努嘴，“那怎么办？我努力把他教的活跃些？”
莫斯轻轻笑出声，“想好名字了吗？”
路异嗯了一声，“叫莫忘，好不好？”
莫忘，莫忘初衷，莫忘初心，也记住该记住的，忘记不该记住的，也要忘忧清乐的活着。
莫斯眼眶微湿，本想着孩子姓路，只是没想到，路异居然取名叫莫忘，冠她之姓，以爱为名。
路异想让她知道，忘即是自己的承诺也是自己的心意，不管在哪里，斯斯，我都不会忘记你。
孩子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但如果你走了，你走后，孩子也是你生命的延续，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
“我觉得孩子应该姓路。”
半响，莫斯梗咽着说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再不舍得也会有离开的一天，不想让他承受这痛苦，哪怕是真的躲不掉，至少，别让他看见孩子都觉得难受。
“那就取两个名字。”路异妥协道，“户口本上叫莫忘，你再取一个小名，姓路。”
“路异……”
路异果断打断她的话，“要是不答应就算了，过两天就上户口。”
莫斯争不过他，最后也只能妥协，叫路过。
这世界，不管怎样都是路过，生无可恋，死无可憾，只是路过，无需多牵挂。
因为这世界啊，不会对谁手软，也不会为谁破例。
你也不需要为了这世界破例，反正都是路过，做好自己，过去无须介怀，未来无须惧怕。
小宝宝的名字就这么敲定了，大名叫莫忘，小名叫路过，但实际上，也没谁叫路过，都是叫的莫忘，路异也不提，喜欢这个名字却不打算给他。
李眴意抱着小莫忘的时候可亲切了，一口一个干儿子的叫着，还说要给他取个名字跟着他姓，莫斯连忙打断他的思路。
“别啊，莫忘已经有两个名字了，再多他该不高兴了。”
李眴意笑了笑，“怎么会？长大了泡妞用，三个名字顺溜。”
邹邹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这是要他同时找三个女朋友啊？”
李眴意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可不是嘛，他们那时候得多开放啊，要是遇到个极品的女朋友，还可以玩玩名字游戏，多好。”
路异：“……”
莫斯看向远熙，“……，远熙管管你男人。”
远熙一脸无辜，她还真的管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