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因为纠结是不是该告知七王爷寻人的事情而夜夜失眠,一听到声响便急急跑了过去,摸索着点了烛灯,将摔倒在地的佟婧琬扶到床上。
冬儿看着眼前浑身湿透的小姐,转身便跑了出去,可这怡安院的老夫人前去了法华寺,连带老夫人身边的大夫也跟了去,一时间,冬儿不知道找谁才好。
赏梅轩,五姨娘何清儿的住处。
“对不起,冬儿姑娘,姨娘真的已经休息了!”守夜的丫鬟有些不满的看着来人,她刚刚打盹,却被人给惊醒了。
“不,不行,小姐生病了,你快喊醒姨娘!”冬儿拉扯着面前的丫鬟,眼神中满是焦虑。
“说了不行了,你让三小姐熬一熬就好了。今天老爷好不容易来姨娘这边一次,你别坏了姨娘的好事!”守夜丫鬟见冬儿执意不走,猛地一个重推,对着跌倒在地的冬儿低声怒骂!
“姨娘,姨娘……”冬儿不死心地朝着内屋喊道。
“你!”丫鬟作势又要赶人,屋内却发出了厚重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佟安邦推开门,看着冬儿,他对这个得了七王爷关注的丫鬟印象深刻,一下子便认出了是佟婧环屋里的。
“相爷,小姐病了,一直在发抖,奴婢担心是哮喘发作了,你快找人看看吧。”
佟安邦一愣,这墨渊神医如今不在京城,若是婧环那丫头病危,府中的大夫根本不行啊,想了想,慌慌张张的便派人去宫中请太医。
佟安邦匆匆披了件衣服,跟着冬儿便健步如飞的往怡安苑厢房跑去,也没想到要跟屋内的何清儿说一声,直到守夜的丫鬟进屋通报。
“啪”的一声响,五姨娘重重地往地上摔了一个杯子,“这个死丫头,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老爷来我这的时候生病,真是晦气!”
“那姨娘你……”要不要也过去看看?丫鬟怯生生的,愣是没把话说完。
“好了好了,那丫头发病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五姨娘因为前些天佟婧环的彻夜不归,被数落教女无方,而后就一直闷在屋里,根本就不知晓佟安邦让三小姐进宫为妃的打算。
但也正是她今天的这个举动,彻底让佟婧琬寒了心,自这以后,她便很少顾念这何清儿是佟婧环生母身份这件事。当然了,这是后话。
另一边,柳氏在佟安邦派人叫唤大夫的时候,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匆匆穿好衣衫,打算去看一出好戏。
三姨娘、四姨娘也被惊了起来,心中却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她本是以为怎么也要等上些日子,不曾想这大夫人这么快就下手了。
三人到的时候,佟安邦正来回踱着步子,府中的大夫正在屋内把脉。
“老爷,婧环那丫头怎么样了!”柳氏人还没进门便先传来了忧心的声音,同时还给了身后刘妈妈递了一个眼色。
刘妈妈点点头,将桌上那花盆稍稍往桌子边缘移了移,若是一不小心,便会被撞翻。
佟安邦看了大夫人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叹气。
柳氏也不多问,直接向着床上看去,入目的是紧皱眉头的佟婧环,此刻她正浑身颤抖地躺在那里,头上不时流下豆大的汗珠,双唇似乎因为缺水微微发白,不过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柳氏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面上却是一副担忧的慈母模样。
这时,端着水匆匆进来的冬儿,因为步履仓促,一下子撞到了桌旁的那两盆金盏花。
哗啦一声,精美的花盆一瞬间碎了开来,佟安邦不满的看了过去,正因冬儿做事毛躁要开骂,冬儿慌忙跪下一边收拾着碎片,一边道,“老爷息怒,奴婢不是有意的!”
佟安邦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冬儿发出一声尖叫“啊!”冬儿吓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打翻了铜盆中的水,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花盆中的泥土。
大夫人见机呵斥道,“你这丫头是怎么做事的,你家主子还病着,你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佟安邦本就心烦,见冬儿这一惊一乍的,便想走过去怒骂出气。只是那大步向前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下来,只见那花盆散落的泥土中赫然躺着一个娃娃。
眯了眯眼睛,拨开泥土,将那娃娃拣了起来,他的眼中瞬间染上了怒火!
众人顺着佟安邦的手中看过去,一个淡绿色锦缎的娃娃上面贴了张字条,似乎写着生辰年月还有一个人的名字,而娃娃的身上插着无数根银针。
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一下子三小姐病的这么厉害,一个个不敢出声!
佟安邦强忍着怒气道,“这花是哪来的!”
冬儿一时间根本没有回过神,下意识地开口道:“是四小姐今晚送来的!”
“什么?!”佟安邦的心凉了半截,她那最是温润听话的四女儿竟然也干出了这样的事情?
与此同时,一直在看好戏的三姨娘瞬间脸黑了,难不成柳氏那老女人把主意打到了她女儿身上?她正要上前理论,突然被身边的四姨娘拉住,“先看看情况,别毛躁!”
“来人,把佟婧珊给老夫带到我书房去关着,没有老夫的允许不准她离开半步!”
在佟安邦怒吼的同时,柳氏轻哼一笑,三步一走近,竟开口维护道,“老爷,三小姐跟四小姐素无冤仇,应该不会做这么恶毒的事情,妾身以为,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不得不说,这柳氏比四姨娘她们要有心计多了,当初四姨娘她们提议柳氏从老夫人身边的容嬷嬷入手,大夫人完全没有采纳,而是寻了个最不应该出现的人做出头鸟,而且把她自己彻底置身在这件事外,找不到一点她的嫌疑。
与此同时,如果佟婧珊受了罚,那么三房一定会把此事矛头对准佟婧环,那么于她便是一场坐收渔翁的买卖;而佟婧环这边若是信了此事是佟婧珊下的毒手,定然会嫉恨,那么这佟婧珊在府中便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在柳氏看来,即便是佟婧环没信,今日也因为那布偶惹来了病痛,也算是小出了口恶气。
当府中孟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宫中的王太医及时被请来了。
“王大人,小女她怎么好好这样了?”佟安邦有些焦急的看着眼前的太医。
王太医微微蹙眉,想了想而后开口道:“令媛的肠胃十分不好,可能是长时间饮食不规律造成的,也可能是早年吃的东西不大好,伤了脾胃,要注意调养,而且令嫒天生哮喘,这胃若是痉挛痛,连带就会呼吸不顺,所以才这般遭罪啊。”
佟安邦忙拍腿而起,不行,他刚刚才证实国师送皇帝那画卷是因为对画中女子感兴趣,所以,他这些日子送进宫不少佟婧环画像进行对比,而结果令他不得不更加关注起这个三女儿。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女儿的模样会出现在国师的笔下,也不知道他的感兴趣是好还是坏,但是有一点他知道,当今皇上很是相信所谓国师的判定,当初就是因为判定,才让他的两个女儿,一荣一死!所以他现在要好好保护这三丫头,如果国师为她批出好的命格,那么这女儿可是他今后生活的新保障呢。
“麻烦王大人给开个方子好好调养调养吧,还有些什么要注意的事项。”柳氏见佟安邦皱眉,立马上前询问,宛若一个慈善的主母,事事忧心。
佟安邦点了点头,坐到了床边,想让那小小的身子舒展开来,不要那么僵硬。
可床榻上佟婧琬此刻只是紧紧攥着床上的被子,时不时僵硬地抽搐着,一时间让佟安邦有些心疼。
轻柔地将那娇小的人抱在怀中,大手轻拍着佟婧环的背,目光悠远,佟安邦嘴角含笑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相爷,天色已经很晚了,还是先回去吧。”柳氏开口劝道,眸中带着几分深意地望向床榻上的女子。这佟婧环自小便被老爷扔到偏院自生自灭,怎么着突然变得这般心疼她了?难道真真就是因为有了要送她入宫的打算?
“你们先都回去吧,老夫再在这里待会。”佟安邦浅淡的开口,透着一丝疲惫。
柳素琴微微颔首,随后便带着众人撤出了怡安苑的厢房。
冬儿轻轻关上了门,守在了门口,佟婧环则是在服下太医开的药后略微好转,只是依然紧皱着眉头,十分不安。
“睡吧睡吧,我的环环啊。”佟安邦始终温柔的拍打着佟婧琬,想缓解一些她的痛楚。
本来还有些警惕的佟婧琬,似乎因为病痛的折磨,竟然也渐渐在那宽厚的怀抱中熟睡。
第二日醒来,佟婧琬发现佟安邦还是守在自己的床边,不由得微微诧异,也不知这父亲是守了一夜,还是起早又赶来了。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佟婧琬都迷惑了,若是他真的疼爱这佟婧环,当初怎么可能对她置之不顾?若是他真的疼爱佟婧环,又怎么肯能在她双十年华的时候,还将她留在府中?
“醒了?”佟婧环缓缓开口,佟安邦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感觉怎么样,胃还疼吗?呼吸还辛苦吗?”佟安邦也不等回答,又急急担忧出口。
“好多了,爹爹,昨夜那个布偶呢?”佟婧琬话音刚落,柳氏等一行人的脚步声便慢慢由远及近,三姨娘知道她现在已经被柳氏她们彻底拉上了船,为了她的女儿必须好好针对着三小姐了。
佟婧琬昨夜虽然疼痛,但还是清醒的,她直觉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花是佟婧珊送的,若是出了事第一个便会怀疑到她头上,而她绝对不是那么愚蠢的人。
“婧环醒了,来,这是我让厨房刚刚熬好的小木粥,你昨儿折腾了一晚,快喝点吧。”柳素琴温柔开口道,那满目的慈善让佟安邦很是欣慰。
“多谢母亲挂念。”佟婧琬不冷不热的应了句,接过粥碗却放在了一旁,开始查看手中的布偶,她不动声色地将布偶上的细针,一根根地拔出,而后看了看布料,又盯着上面的生辰八字半晌,倏然间,她眼中闪过一丝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