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虞知善虚岁就十二了。
这是她十一年以来过得最狼狈的一个年。
后背带伤,疼痛难忍,结了痂之后又瘙痒难耐,一天三顿喝着苦的不像话的草药,每天被六月和七月两个人裹得像个粽子,又时不时要面对亲戚们的关怀,还要给那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老太太下跪磕头……
她真恨不得当时父亲手下重一点,直接打死她算了。
她虞知善多骄傲的人?要出院门时,衣裳若是有一点点褶皱,都要回去重换一身来,最不愿的事就是在别人面前丢脸,或者受到别人的同情。现在倒好,两件最不愿的事全部轮到她了,她不狼狈谁狼狈?
过年期间,虞夫人和自己的嫂子林夫人都成功劝说了自己的丈夫,给林嫣儿和虞知俭定下了亲事。
林嫣儿暂时不回江南,就住在虞府上,跟着春季虞府开的女书院上课。
直到正月初七,林老爷和夫人办完事,折返江南,虞夫人的府内事务又告一段落,这才有大片的空闲时间去看女儿。
“善儿,母亲答应了为你做的,都做到了。”虞夫人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对虞知善道。
“怪不得母亲一进门,先打发这些丫头们出去做事,把我院子折腾空了才来说正经的。”虞知善微笑道。
“这是一种特殊的草,混在喝过的药茶里,被人倒在了正安堂前的花圃中。”虞夫人拿出一个白布小包,小心翼翼在虞知善面前展开:“这种草我问过人,也亲自试过。猫儿最是喜欢这草,若是给它闻见了,不顾一切也要上来吃,吃过之后猫儿就瘫软在地,得过上好半天才能好。那天就有人将这草混着药茶倒在那里,你院子里的猫儿跟我闻阁的猫儿一路打架打到那里,我闻阁的猫儿被抱走了,你的猫却闻到了那个味道,发了疯一样扑上去,撞倒了端着盘子的丫鬟。”
“是她,果然是她。”虞知善紧紧攥住了袖子。
“我一直好奇,为什么她只针对于你。”虞夫人面无表情道:“知道我发现了多年前这一桩秘辛。”
虞夫人将一张纸递给虞知善。
“你打翻了她的妆奁,那里头的东西,给你祖父看到了,后来,她就惯与你过不去,我弄到了那里头写着字的东西,这是最重要的一些。我拿给你瞧瞧,让你也知道知道,她当年为什么要与你过不去。”虞夫人神色如常。
虞知善则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
“母亲,为何要给我这个……”虞知善不解道。
“你挨了这一顿打,不想让她付出点什么代价么?”虞夫人目光悠远,看不出情绪。
“我……懂了!多谢母亲!”虞知善看着母亲,坚定地点点头。
“懂了就好。”虞夫人缓缓站起身,正色道:“我再说一次,你性子太傲,太烈,容易吃亏,你要记住。”
“记住了。”虞知善脸上再也没有了当初不听劝不以为然的神色。
“对了,还有一个人,你可以去找她。”虞夫人道。
“谁?”
“肖妈妈。”
“肖……妈妈?那不是她的……”
“人总有弱点的。就看你能不能发现它。”虞夫人淡淡道。
“母亲发现了?”虞知善喜道。
“你觉得呢?”虞夫人回了个诡秘的微笑。
送走虞夫人后,虞知善一颗心狠狠在胸腔里砸了几下。
原来自己一直都错看母亲了。她觉得母亲与人为善、从不与他人相争,甚至有时候有些窝囊,却不想她也是个……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若是不深不可测,大概会被吃得连皮带骨都成渣滓吧。虞知善攥住手里的纸,慢慢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