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于飞满脸血的怒视令桐,他今儿出门真是一路不顺,连去了几家都是客满,最后极不情愿的进了凤栖楼,只是客满也就罢了,却偏偏被白包子瞧了热闹去。以他太子的脸面来说,他此时很想满不在乎的扭身离去,可是他这肚子却是个寻常的肚子,此时很不争气的发出一声鸣叫,却是将他堂堂太子的脸面丢的半分不胜。
明明人家令桐面无表情的瞧着他,可他偏就觉的她是在憋笑,越瞧越想上前将那面团脑袋揉烂,最好也抓出满脸血,做成个血馒头,方能解了他的心头恨。
“哎呀,真是太巧了。”白令权自然没有别扭的心思,他转了半天也是饿到不行,如今正好遇上如清他们,可不是正好凑一桌,他二话不说拉上冉于飞,“在凤栖楼吃蟹肉宴也是一样的,走吧走吧,可是要饿死了。”
冉于飞再不情愿也架不住肚子饿,到底还是跟了过去。令桐虽不知晓他为何又满脸官司的盯着自己,却也习惯了,家里有三姑娘,外面有太子爷,她这日子真是丰富又多彩。
分明是他处处没事找事,却好似是受了她多大刁难一样,不就是当众拆穿他的把戏丢了面子么,至于么,一国太子心眼这样小,可真是国之不幸。
许如清见俩人又没个好,清了清嗓子抢先对小伙计道:“先去上几样时鲜小菜并蟹肉做的菜点来,这些要快,剩下的我们边吃边点,去吧。”
小伙计应声清脆,动作麻利的转身出去。许如清也算是有眼色,若是由着这俩人点菜,少不得又是一场官司,也记不得俩人是何事开始杠上的,反正斗来斗去没个消停,但如今令桐比以往懂事了不少,也知晓避着他,偏冉于飞又不依不饶了起来。
实则冉于飞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可他身为太子,便注定要剥夺好些寻常孩童的乐趣,周遭的人只一味顺着他,身边也没有适龄的兄弟姊妹,好容易遇见个不怕死的白令桐,他就觉的新鲜好玩,一来二去的就结下了梁子,闹到如今这个程度,好似不闹下去都不对了。
原本之前令桐不懂事的时候,手段也是低劣,他十有八九是不放在眼睛里的,招猫逗狗一般只是好玩,但自从令桐被踢了回脑门,他就觉的自己才是那猫儿狗儿,在她跟前总是讨不到便宜,斗志越发被激了起来。更可气的是她的眼神,明明她还小了两岁,但总是一副不同你一般见识的模样,就等同于不费吹灰之力欺负了一个压根不瞧在眼里的弱者,冉于飞觉的他的自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正如眼下,白令桐安安稳稳的端着个茶盏喝茶,她与白令乔个字矮小,店家贴心的寻了两把高椅,两条小短腿在桌下晃晃悠悠,小胖抓握着杯子,怎么瞧都是可爱的,可放在冉于飞眼睛里,就觉的她是在示威。但凡有第二个选择,打死他冉于飞也不会来蹭她的桌位,原就是自己肚子不争气丢了脸面,她又是那样爱搭不理的模样,他越发觉的自己的面子已经跌到了桌子底下,就想拼命找回场子。
他眼珠一转便冲白令桐道:“令桐妹妹,你一心想来这凤栖楼,可知这里头什么做的最好吃么。”
令桐举着个茶盏挡住了半面脸,眼珠子朝他一瞥,只瞧他眼角的一丝得意便知他定是又在打什么主意。这算怎么着,是以为她一个大家小姐没出过几次门没见识么,他是不压她一头就吃不下饭了么。
哼,令桐心中实在忍不住鄙夷他的手段,好似他一个太子就能随便出来一样,再说了,都是自家兄妹在,便是不知晓又有甚丢脸的,何况她又不是之前的那个四姑娘,她褚慈当年不说吃遍天下,也决计不至于被他难住了。
“倒是略有耳闻。”令桐放下茶盏,“凤栖楼以口味火候见长,虽没有太拔尖的吃食,可样样菜放到他这里都能做出不寻常的味道,靠的是用心。这里每一层都有厨房,做的菜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你面前,极大的保证口感,是难得一处白吃不厌的酒家。又以各种时令湖鲜河鲜为拿手,还有最独特的梨花水晶胶梨花羹等,包括你最想吃的蟹肉宴,我倒是觉的这里更好吃些。”
“咦,令桐见识还不少么。”白令权倒是抢先开了口,“连我都还没你吃的明白呢,别又是打哪听来的吧,也难为你能将话说囫囵了,学得不错。”
令桐抽抽嘴角算是默认,白家大哥好像总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对她这个换了芯儿的妹妹竟是没有半分怀疑,也罢,让他这样一搅合,倒也免去她不少解释,她拿不准原先的四姑娘是不是对吃食有经验,但瞧这肥膘,想来也是不差的。
冉于飞倒是对她的回答没有太大意外,反而还勾了勾唇角,“令桐妹妹真是见多识广,京城里的大家小姐可是独你一份了,莫说是权哥,我跟如清也都自愧不如,真是没虚长这一身肉。”
原来还有后招,还真是小巧他了,这是在笑话她没有修养么,身为大家小姐理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她这样的是早该拖出去沁了猪笼是吗。又笑话她一身肉,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直往她心窝子里戳啊,换做之前的四姑娘怕是早上去挠他脸了。
冉于飞得意的瞧着她,没错,他的确是打着两头堵的主意,她答不上来正好,只要说出那么一两样,他就要她下不来台。可如今的白令桐哪里还能由着他捏圆搓扁,之前不爱与他一般见识,现下倒真是被他勾起了脾气,她还真是没有惯人脾气的毛病,她就不信连一个小破孩都拿捏不住。
白令桐抿嘴一笑,“谢冉公子谬赞了,令桐也觉的实在是幸运,别家的小姐定也是想出来的,可家里不许也是没有法子,难得我家爹爹与大哥皆通透,我们家的姑娘十岁以下都是可以出门的。倒是冉公子您怕是不太方便吧,您身份尊贵,不似我们命糙肉厚的,便是有丁点闪失都是关乎国运的大事,还是仔细些比较好。”
冉于飞后糟牙都要碾碎了,死包子何时这样牙尖嘴利了,之前只要自己说她一身肥肉,她必会跳脚,瞧如今这气定神闲的竟是比的他小心眼了。
“上菜喽……”小伙计好似一场及时雨,瞬间将这一撮即将燃发的火苗熄灭,几人饿了半天,这一上菜也顾不得方才的不愉快了,先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凤栖楼的鱼汤做的很是鲜美,令桐口渴便忍不住多喝了几碗,冉于飞瞧在眼里又道:“令桐妹妹莫非不知晓,鱼汤最是养虚肉的么,你如今虽年纪小,也要为将来考虑不是,再这样胖下去可要怎么嫁人呢。”
在座的几人一听此言均愣住,这话是否诛心了些,自来女子对婚姻一事极为看中,这样不遮不掩的点出来,却让人家女孩子怎样自处呢。
冉于飞也不是真正坏心眼的人,他如今就像是被架上了擂台,不分个高下不罢休,正挖空心思想着怎样扳回一局的时候,哪里会考虑的那样周全,随口一句出来,只想着看她挫败。
若是换做寻常女子听了这样诛心的话,怕是立时就能哭了,令桐若是真个哭了,冉于飞反而会心中有愧,毕竟他也是孟浪了些,可如今的令桐倒是被他作养的越发好性儿,嫁不出去这种事放在她身上是半点妨碍也无。
只见她十分淡定的又舀了一碗鱼汤,一勺一勺往嘴里送,半晌不说话,倒是闹的其余四人心中不安,也看不出她是恼没恼,竟突然有了一种让人看不透的意味。
令桐喝完汤抬眼奇怪的看着他们,“怎么都不吃了,没人吃可就都归我了啊,我呢可是没有包袱的,心宽体胖总比小心眼好吧,你们是希望将来的媳妇心眼小呢还是心宽呢。总是有人不在意外表的吧,我将来的夫君若是因此瞧不上我,那也只能证明他肤浅,再说了,便是嫁不出去又如何,我照样能养活自己,便是养活不了,不是还有大哥么,是吧,大哥?”
她这一番话说的几人颇有些尴尬,尤其冉于飞,被她这样义正严词一反驳,倒真个显得自己小心眼,他不自然的撇撇嘴也不再多说,就只是觉的方才的白令桐真的有些奇怪,让他这心里既别扭又不安,不上不下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白令权干笑两声,“是是,有大哥在,看谁敢对我们令桐不好,嫁不出去我也能养,来来,都继续吃啊,吃完我们再去逛一会。”
白令权这样一搅和,大家也就顺势继续用饭,终于桌上的小矛盾压了下去,饭吃的也颇为安静。可好景又不长,房门却在此时突然打开,惊的众人齐齐抬头。
来人正是德宝,只见他形色匆忙面色沉重,进屋便疾走到冉于飞身旁,小声道:“爷,快随我回去吧,圣上今儿突然晕了过去,皇后娘娘满世界找你呢。”
“什么!”冉于飞惊得匆忙起身,在座几人也皆面面相觑,冉于飞顾不得与众人打招呼,拉着德宝便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