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穆武侯府中,苏云遥已经觉得周瑾钰的表现十分奇怪, 定是被人摄了魂魄去,现在看来,也就是周瑾麟有最大的嫌疑,她这么说也不过是旁敲侧击,且看周瑾麟会怎么应付。
周瑾麟微微一笑,太后老佛爷 虽然憎恨周瑾麟,但是苏云遥好歹也是朝臣的女儿,还所谓家丑不能外扬,就不耐烦地说道:“好了,你与你妹妹且去了六皇子的府上吧。”
苏云遥是个最识时务的,看到太后老佛爷 的脸色突然之间就变了,也不多言, 跪拜到:“是。”
周瑾麟原就是要来挑刺 的,看到苏云遥与苏灵韵要走,也留不住,便也说道:“如今皇孙看过了太后老佛爷,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不如就此别过,晚间还要与父皇一道用晚膳。”
话语之间多有不敬。
太后老佛爷一时怒火中烧,刚才看到千树的表情就知道,老三对她也是冷嘲热讽了一番,如今见他在自己的面前也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来,难免不反唇相讥——
“千树,你看看,我就说哪里有这样好的孙子,原来是要来贪看谁家的姑娘吗?”
太后老佛爷一双凌厉的目光落在了苏云遥的身上,最后还是落在了苏灵韵的身上。
刚才这个女子急匆匆地出去,焉知不是因为另有所图?
周瑾麟一时还招架不住皇祖母这样的诘难,只是笑笑。
千树听了太后老佛爷的话,深解其中的意思人,淡然道:“三皇子如今血气方刚,看了六皇子也有了好姻缘,说不定也想要为自己求一份呢。”
空间里的安静好像是要将所有人逗吞没一般,周瑾麟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窘状来。
苏灵韵和苏云遥也怔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祖母这是说笑了。”
周瑾麟虽然有霸气,但第一次看到祖母生气,也不敢多言。
“可要我说,要选就需选最好的,你是你父皇心尖上的人,若是未来的王妃是个庶出,不是要与你的母妃一样了吗?”
所谓杀人诛心, 太后老佛爷这一招当真是用得太好了,瞬间就将两个人的身份一同贬低,同时还无形地抬高了苏云遥的地位。
苏云遥的心中暗暗笑着,面上却不得不装出知书达理的样子来。
苏灵韵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凌辱,从前在穆武侯府的时候,方氏将她的这个宝贝女儿捧在手心里,是前百般的疼爱,如今冷眼看去,倒是在一个非亲非故的老太太面前被挑了刺,且还有苦无处诉。
若不让这个女子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孔雀吗?
且说周瑾麟这,被老太婆反将一军,心中纵然怨恨,也不能流露出来,只冷冷地说道:“太后老佛爷言重了。”
太后老佛爷自己都觉得好没意思,要与自己的亲孙子生出这么多的嫌隙来, 便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去吧。”
周瑾麟微微颔首,道:“是。”
由此,一行三个人才慢慢地退下。
等到三人走了之后,千树才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太后的身边,说道:“太后,刚才奴婢见到三皇子与苏灵韵眉来眼去的,似是不好。”
千树的声音稳稳地落入了太后的耳中,她冷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对谁不好?”
千树无奈道:“奴婢看这个叫做苏灵韵,比苏云遥还更要阴险一些,若是嫁给了三皇子,可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
声音中带着浅浅的担忧。
太后老佛爷只是将自己手指上戴着的护甲缓缓地放下,说道:“丽妃如此机关算尽的人,怎么可能容许让一个庶出做了周瑾麟的王妃?周瑾麟如此刚愎自用,也不见得愿意娶一个比他六弟妹还不如的的吧。”
有片刻的沉默从两人之间缓缓地滑落,不可否认的是, 太后老佛爷看人真的很准,其中的心思技巧更是胜人一筹,便也不再说话。
如今盛势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沉浮之间罢了。
由是,千树再也不发一词,只默默地帮太后老佛爷周全一切。
前往六皇子的宫中,苏灵韵和苏云遥缄口不言。
周瑾麟立于身侧,苏灵韵总觉得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
“姐姐,去六皇子的宫中何必要带上我?”
初尝了与周瑾麟眉来眼去的滋味之后,苏灵韵不免懊恼,为什么要到那个傻子的宫中去。
苏云遥淡然笑道:“因为如今你还是穆武侯府家的女儿,刚才太后老佛爷的话你还听得不明白么?”
苏云遥的言辞犀利,并不想给苏灵韵留有什么余地,苏灵韵被苏云遥揭穿之后,一时之间火急火燎起来,狠狠得说到:“你说什么呢。”
周瑾麟见两人在嘀咕,也忍不住想到刚才太后说的那番话,一时之间也没了心情,到了御花园的位置,甩了手,说道:“他们人呢?”
原来伺候周瑾麟的从来都有两拨人,一拨是宫中自有的太监宫女,另一拨就是周瑾麟自己结交的能人异世,他们的身家性命被皇上的官吏握在手心里,即便是外来人也不能肆意妄为。
跟着的太监宫女连忙去报,不一会儿,“侍卫”来到了周瑾麟的身边。
“三皇子起驾。”
周瑾麟原要去母亲的凤藻宫,这么一闹,到了母亲那里又是一阵嗔怪,不如索性就去找周瑾然,与他赏花赏月。
那苏灵韵原还做着痴梦,以为 周瑾麟会与她走一路呢,如今看到他也无心停留,就与苏云遥一道行了礼,目送周瑾麟离开。
直到这个时候,苏灵韵的心防才完全地松懈了下来,拈酸吃醋的本事就又出来了,反正不用在周瑾麟面前装出淑女的样子来,就斜斜地看了一眼苏云遥,说道:“姐姐好本事啊,刚才在太后面前说了我与母亲这么多的坏话。”
苏云遥虽然恨死了方氏母女 ,但尚且懂得什么叫做家丑不可外扬,并没有在太后的面前透露太多,与其说是她透露了去,不如说是苏灵韵自己作死。
就轻轻地用指尖念了一处的花草,说道:“妹妹你自己什么都要与我比,被太后听出了不爽快,怎么如今反而来怪我了?”
说着,一双犀利的眼眸中闪动着流光,似要比刚才在慈宁宫中更恶毒一些。
苏灵韵冷笑道:“是哦,我都忘记了,姐姐以后是要在后宫中立足的人,自然要与太后搞好关系,反正六皇子也不能出了皇宫另开府衙,不如现在先讨好了最大的主子,是吧。”
说着,眼睛已经落在了不远处的一道池塘中,那里盛开着朵朵荷花,姿态很是清丽。
苏云遥缄口不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真正看到了太后老佛爷之后才发现,从前自己生活的环境是多么单纯,且不说她要面临着颜色渐衰,儿媳少孝的场景,就算是皇宫之外的人,也少不得要事事算计的,这种情况下,纵然有千金在身,又有什么意义呢?
苏云遥的心中难免泛起了一丝酸涩,放眼天下,也就是浪迹天涯才可以换苏云遥得一个真正的自由了。
这么想着,已经来到了六皇子的宫殿外,六皇子的宫室果然是与别人的更加不同一些,宫殿的门柱上,都是用鲜艳油漆描画出来的图案,宫中下人也一应是十几岁的小童,苏云遥知道,出了六皇子的那个亲哥哥,再也不会有人这么在意他的心情了,想到这里,苏云遥只觉得而有层层的暖意蒸腾而上。
“你们是。”
一个十几岁的丫头问道,她的头上还编着两处的羊角,若不是提早知道了这个地方,苏云遥还以为自己是到了一个隐士的家中了呢。
她彬彬有礼地说道:“我们是穆武侯府的两位小姐,奉太后的命前来给六皇子请安,还请通报一声。”
那个宫人听了,眼神中泛出了一丝的恐惧,似是被吓到了一般,忙不迭地说道:“你们就是刚才在慈宁宫的那两位小姐吗?”
苏灵韵原就是看不起六皇子的,如今看到他的宫人一个个也是嘴巴利索的,就冷冷地说道:“怎么,在六皇子的宫中也需要将我们的来历打听清楚吗?”
那个宫人忙说:“并 不是。”
便小跑着去给周瑾钰禀报了。
苏云遥觉得奇怪,与这个宫人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让他这么害怕?想到刚才苏灵韵自己在外面晃荡了许久,难免要怀疑,便问道:“ 你刚才可是惹出了什么祸端来?”
苏灵韵从来就不把这些下人的命放在眼中,只是冷漠地笑道:“姐姐当初在穆武侯府惹下的祸事这么大,怎么从来没有反思过?”
她那一双机灵透亮的眼眸中焕发着光芒,若是细细地看过去,还能看到这光芒中难以掩藏的戏谑,苏云遥虽然爱恨分明,却也知道皇宫内院中,终究是有所为有所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