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从转台后面碰触了一个类似于玉如意的东西，呈递到了千树的手里头，她淡淡地说道：“千树姑姑，可喜欢这样的东西？”
千树在这穆武侯府这么多年了，哪里会有不喜欢的道理？
便是将那玉如意细细地握在手里头，笑呵呵地说道：“这东西是用上好的麒麟黄玉制成的，整个穆武侯府上下，也不过是有三处，还是老爷爱重您与夫人，也得了这一处的。”
说着，便是缓缓地将这玉如意送还到了苏灵韵的手里头，表现出非礼勿视的样子来。
苏灵韵且缓缓地镇定了自己的心神，她淡淡地说道，“千树姑姑，这一尊的玉如意自然不会是你的，只是这穆武侯府中还有一处的玉如意，是非你莫属的。”
苏灵韵的眼神中突然之间迸射出了耀眼的光芒来，她缓缓地说道：“千树姑姑在这穆武侯府中这么久了，我说的这一处地方您应该是知道的吧。”
千树自然是知道的，这三尊玉如意，一尊是给了老祖宗，一尊是给了方氏母女，另外的一尊自然是给了原先的大夫人，风苒了。
只是在风苒入土为安了之后，且将那玉如意供奉在了库房中，而这库房的钥匙就是在方姨娘的手上的。
有风缓缓地吹了过来，千树想不到苏灵韵这么快就要将她拉到自己的那艘船上去了，她连忙跪拜下来，只说道：“二小姐，这样的玩笑我们可是开不得的，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奴婢就在这穆武侯府下待不下去的啊。”
苏灵韵且走过来，缓缓地将千树扶了起来，说道：“姑姑您说的是什么样的我玩笑话，这库房的钥匙在我们的身上，若是平日里一个不小心的调度，也会出现错漏的，再说了，父亲如今早就将那死人给忘在脑后了，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倒是您，在老祖宗身边这么久了，也从来没有给自己打算过，之后可要怎么办呢？”
话语中分明是深沉的惋惜了。
那千树且听了，眼泪差一点就要坠落下来，她也不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的问题，只是很多时候，总有身不由己的地方。
如今她最坏的打算，就是陪着老祖宗去了，可是若是没了老祖宗这样的一尊靠山之后，穆武侯府还会如何地对待她呢？
沉思之间，便是微微地颔首道：“多谢二小姐帮我这样打算，原就是没根的人，要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怎样的境遇，如今二小姐这么提醒了，倒是生出了许多的悲凉来。”
语气中分明已经是在妥协了。
苏灵韵知道自己对千树的收买已经算得上是成功了一半了，她且与自己额娘使了个眼色，那方瑜如今见到女儿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字字诛心的道理了，且将眉目收敛了，说道：“姑姑何必在这里与我们客气，其实您在老祖宗的身边服侍，我和灵韵一直都在避嫌，少不得要与您疏远一些，如今韵儿这小孩子家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我就权当为你做一次主吧。”
千树的眼睛里头盛满了泪水，苏日安知道苏灵韵这个人向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但是今天他们两个人所说的所有的话，都狠狠地戳在了自己的心口子中，她沉沉地点头，说道：“夫人和小姐的关心，千树自然是要记在心里的，有什么是千树可以为你们效劳的，权且说了吧。”
苏灵韵的眼神中少不得要绽放了志得意满的笑容来。
她微微地将千树的身子扶起来，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就是希望以后千树姑姑能多疼我一点，也不要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让我们之间的情意给生分。”
千树这些年来也不是白在穆武侯府的，看什么事情都看得透彻，她且微微地蹙眉，说道：“这个是自然，奴婢与二小姐与夫人从来都是交好的，只是从这以后了，也应该是更好了。”
说着，便是缓缓地露出了微笑来。
有沉默慢慢地流转了起来，其实对于苏灵韵来说，她很是喜欢这样的气氛，如此暧昧不清的关系，正好可以将她要拜托千树做的事情给处理干净。
“那如果姑姑愿意心疼我的话，我对老祖宗今天吃过的东西很感兴趣，能不能请千树姑姑与老祖宗带一句话，就说我这几日来食欲不佳，且肠胃中多有淤积，如此一来，我便是能顺理成章地在老祖宗的指引下，去溪云苑中讨了一口玉酿子来吃。”
说着，便是在唇齿之间蓄了一点微薄的笑意来，那千树且听着，心里头少不得要奇怪一些了，这是什么样的道理？
难道说如此大费周章的，就为了这一小碗的玉酿子？
虽是这样，也少不得要答应道：“二小姐当真是宅心仁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难的，正好老祖宗最近想着要与二小姐都聚一聚呢，晚上回去我便说。”
说着，便是沉沉地叩拜了下去，苏灵韵在做这样的决定的时候，也并没有与方瑜商量过，如今看到她这么大手笔地送出去了一尊玉如意，如今又只是将这么简单的任务交到了千树的手里，少不得是要疑惑片刻。
虽是将眼神明显地打在了千树的身上，但是那苏灵韵好像是故意视而不见一般，且将脸转了去。
“如此一来，便是最好了，如今这夜也已经很深沉了，千树姑姑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且先去了吧，若是让老祖宗知道了您出来这么久，该是要着急了。”
苏灵韵那轻柔的声音在整个静谧的空间中慢慢地游荡开来，千树才觉得自己如释重负了一般，她的后背，已经生出了许多细碎的汗珠来了。
等到千树出去了之后，方瑜才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她沉沉地问道：“韵儿啊，你的这葫芦里是在卖的什么药？这东西也是能够轻易送人的？若是让你父亲知道了，少不得要怎么地生气呢。”
方瑜且用那一双玲珑剔透的眼眸看着苏灵韵，苏灵韵只是微微地眺望了月色一番，而后转过身来，说道：“母亲，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糊涂了呢？”
方瑜这一次倒是完全不信自己的这个女儿的，她且轻轻地点在了方瑜的额头上，说道：“你还在这里说我这个做母亲的糊涂，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刚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
话语中分明是存了淡淡的困惑了。
苏灵韵且将方瑜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笑着说道：“母亲，明天对于苏云遥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一天，对于她来说，这一天甚至要比她多获得父亲和老祖宗一点点的重视要重要，你觉得若是老祖宗去拖住了她的脚步，按照她现在的性格，能接受吗？”
便是这么说着，那眉眼之间已经存了笃定了。
“你怎么就能确定明天对于苏云遥来说很重要呢，本来就是个不入流的竞赛，就算是赢得了这一场的比赛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只能坐一个民间的郎中，哪里就有穆武侯府的嫡长女的身份来得痛快？”
这么说着，便是在唇齿之间生出了淡淡的笑意来，她十分笃定地说道：“是尊严，她所要维护的尊严。”
这个词，也正是苏灵韵想了一个晚上想到的，她且要看一看，苏云遥到底对自己自强的尊严看重到什么地步，就目前来看，她是太急着靠着这一次的擂台赛来获得他人的认可了。
要不然她要而不会千辛万苦地铺垫出了这么多的东西，最后就是为了那些民间的郎中比一个高低来。
方瑜有些嗤之以鼻：“韵儿，你没有搞错吧，你觉得这苏云遥真的会愚蠢到觉得自己战胜了一些赤脚郎中，就能树立了自己的尊严来？”
其实苏灵韵自己也没有懂，虽然她在努力地去懂。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苏灵韵想要真正地战胜一个人，就由不得要去了解她的世界了，而让她觉得新奇而又恐慌的是，苏云遥正在不断地瓦解她对她最初始的印象，她开始在思索，苏云遥是不是真的已经在境界上完胜了她。
便是这么想着，她沉沉地颔了颔首，在那跳动的烛火下，方瑜分别可以看到女儿脸上那笃定的神色。
这与从前的她是何其地相似，但是他们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的身份，败给了他们所谓的庶出的身份。
“好了，不管你怎么揣测苏云遥的，今天晚上，你也应该好好地睡一觉，你看看你自己，几天不见，你的眼袋已经了这么重了，当心明天到老祖宗面前的时候，老祖宗不认得你。”
方瑜的话语中虽然是含着嗔怪的意思了，但是却还是忍不住将自己光滑的手抚上了女儿的额头。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十月怀胎生下的这个女儿，怎么可能不全心全意地支持她的事业。
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也一定会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