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时，我情绪低落，走了很久没说话。
祈天赫见状，忍不住开口：“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要搞清楚你奶奶是怎么死的，你爸妈去了哪里！”
“奶奶都七十多，毕竟年岁大了……可能奶奶去世了，我爸爸太伤心所以才带着我妈搬了家！”
“不，奶奶的身子骨很硬朗，活到九十没问题！我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不多久，我们来到了赵婶的饭店前。
“饿不饿？去吃点！”
“我不吃不下！”
“那也进去坐坐吧，我有事情想问问那位阿姨！”祈天赫拉着我进去，坐在了最里面。现在已经是午后一点，吃饭的客人将近走光了。
赵婶望见，迎过来问：“晓晓，你们看过奶奶了？”
“嗯！”我点头。
她见我眼眶还红的，悻悻地道：“人死如灯灭，伤心没用，好好过你们自己的小日子！”她说到这，又望向祈天赫，叹了口气，“小伙子，苏家都是实诚人，你可要对她好一点。现在的小年轻人，整天就爱玩手机，游戏，不关心老婆……”
“我不玩这些！”祈天赫淡淡地道。
“哦，那抽烟喝酒么？”
“不！”
赵婶咯咯地笑了，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晓晓，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当年，你爸对你妈可好啦，整村女人都羡慕！读过大学的知识份子就是不一样！”
她这话又刺激到了我了。
祈天赫暗中拉紧我的手，缓下口气：“赵婶，奶奶是生病去世的吗？”
“生什么病呀，她身子骨好着呢，比我还好！感冒发烧了，在村头采点鱼腥草煮汤，喝两碗就没事了！”赵婶探头看了看门口，见四下无人，神秘兮兮地拉住我的手，“晓晓，别人都说你奶奶是中风，其实啊，不是！她是被吓死的！”
“你说什么？”我吃惊地瞪大眼睛。
“那天，你奶奶摔在地上，全身僵硬，还吐白沫。我问她怎么了，她一直说妖怪，妖怪……这不明白摆着嘛，她准是看到了那个吃尸体的怪物！”赵婶努努嘴，“我跟你爸说，你爸不信，还骂我胡说八道，满脑子的封建迷信，要赶我走！哎，你说说，我赵婶什么时候说过谎？”
我心中一沉，望向祈天赫。
“对了，赵婶，你有没有见过那个怪物？”他问。
“呵，要是见到，我还能站在这？村里见过的，不是死就是疯，没一个正常的！”
“这么说，除了晓晓奶奶，还有人见过？”祈天赫顿时来了兴趣，进一步追问，“那些人在哪，我想去看看！”
“小伙子，你胆子太大了！最近的就是东村那个卖油条的张瘸子，晓晓知道的！送康复医院一个月了，最近才回来，整个人傻傻的，半天不说话。哎，你就是去了，也问不出什么！”
“还是谢谢你！”祈天赫拉着我的手离开。
赵婶看着我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
我带着祈天赫去找卖油条的张瘸子，他曾是个老光棍，四十多岁才娶了个外地女人当老婆，生了一儿一女。后来，读小学的女儿跟同学闹矛盾，被老师训了一顿，哭着跑回家喝农药自杀了，儿子则去当了兵。
今年他应该有五十岁了。
我远远地看到他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头短白发，脸色灰中泛青，苍老的不成样子。他的老婆吃得白白胖胖，穿着印花的衣服，打扮还有点时尚，在卖力炸油条卖，哧哧……他就坐在旁边发愣，看火。
“这副样子，你能问出什么？”我望着祈天赫，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我们回去吧！”
“等下，先看看！”祈天赫按住我的手。
我转回身，望向那个铺子。
小时候，我挺喜欢他们家的麻圆，脆脆的，外面裹一层白芝麻，里面是豆沙馅，特别好吃。奶奶就给我硬币，五毛买一个。
后来，他家的女儿自杀了。
有一次傍晚，我看到铺子的竹杆上似乎吊着个女孩子，长发飘飘，垂下头。我壮着胆子往前靠了一步，撞上她冲我怪笑。吓得转身就逃，从此，再也不敢去了。这件事，我不敢告诉奶奶，怕她说我。
“我觉得这家人小时候就挺古怪的。”我将所知道的事一一告诉了祈天赫，他浓密的眉毛耸动，嘴角微微上扬，“你不觉得这个女主人很怪吗？”
我再次望向张瘸子的老婆，是啊，是很怪。
我记得她第一年来时，长得又瘦又丑，皮肤黑黑的，满脸雀斑，后来，女儿死了就变了，跟吹了气球似的发福，现在大概有十年了吧，居然一点都不显老。跟赵瘸子在一起，看起来不像夫妻，更像父女！
我们站了很久，没发现更多的东西。祈天赫决定先住下来。
镇上只有一家宾馆，在大马路边上。我们没带身份证，幸好老板认得我奶奶，用服务员的身份证开了房。
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腐败味迎面扑来。
这是小镇，条件自然比不上市区的大酒店。
祈天赫多年行军生涯，辛苦惯了，没有洁癖，反而是我将卫生间的东西都洗了一遍，洗脸盆还用沫浴露刷了三遍。
“这儿像好几年没客人住过！好脏啊，好脏！一定要多洗几遍才行！”我边干活边念叨。“等下，毛巾也要洗一下，这些都用飘****浸的，对皮肤有刺激！”
祈天赫背靠在门上，手插在裤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许久，才缓缓地开口：“晓晓，奶奶虽然不在了，你还有我！不管发生什么，我会永远守着你，陪着你！”
我鼻子一酸，眼泪漱漱往下掉。
其实，我不想哭的。
我是孕妇，要保持愉快的心情，不能伤心，要不然会影响孩子的健康。所以，我一直在忍，靠干活转移注意力。
“天赫，我好害怕啊！”我仰起头，泪流满面的望着他，“要是我生的孩子是个怪物，那该怎么办？要是我爸妈像奶奶一样都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