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微心情甚好,一点都不介意周景璨的冷脸,笑嘻嘻地坐在周景璨身边,探头询问,“你今天在宫里一切顺利吧,有没有人找你麻烦,明帝是不是笑里藏奸,有没有威胁你?”
周景璨眉心微皱,须臾隐去,只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警告道:“住口!这里可是大齐,你再口无遮拦下去,平王也护不住你,须知,他就是再强大,对上陛下也是臣!”
“知道知道,小夫子!”
梨微并没注意到周景璨一瞬间的表情扭曲,连日来的奔波,加上又和司凤晟逛了一天,身体疲累不堪,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确认周景璨胳膊腿齐全地回来了,便打个哈欠挥挥手,“我休息去了,你也早点睡吧,小孩子熬夜长不高的。”
说完就揪着在一旁嗑瓜子的廖蓁蓁让她带路回自己院子,廖蓁蓁五官都挪位了,哼哼唧唧拽着梨微走人。
“侯爷,您为何不告诉太夫人?”王德仁觑着周景璨的脸色,小心问道,“太夫人有平王殿下做靠山,若是平王出面,那人想必会顾忌的!”
周景璨摇头,“母亲自身尚且难保,算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事了,本侯要安寝了!”
玉梨微的话还是给周景璨小小少年的心里留下了阴影,万一真的长不高怎么办?
说来他这半年的确再没长个子,以前的衣服现在都还能穿,莫非真是经常熬夜的缘故?
唔,不要,我不要做小矮子啊,不然以后不是要被玉梨微欺负死!
周景璨动作迅速地洗漱好躺在自己的崭新的大床上,拒绝想东想西,誓要早点入睡。
第二天梨微起个大早,督促着廖蓁蓁和银屏给她选衣物,在一人高的铜镜前比量了半天也没从那模糊的身影中看出胖瘦美丑。
“哎,如果我的镜子没摔碎就好了,这种铜镜根本就看不清嘛,我的脸都成了大饼了,拿走拿走,看着就来气!”
梨微有一面半人高的琉璃镜,就是现代的普通玻璃镜,但在此时还算是舶来品,平王送给梨微的,可惜在搬家的途中不小心碎了。
挥挥手,让人将铜镜搬走,梨微只能求教身边的丫环,提着裙摆转了个圈,“我这身打扮怎么样,会不会太花哨了,妆浓不浓?我就说不要化妆,银屏你非要动手!”
“太夫人,奴婢和您保证,殿下看到您这身打扮,肯定被您迷得不要不要的,眼里都只有你一个,再也看不到其他女人了!”银屏笑着打趣梨微。
也是稀罕,太夫人自来不在乎仪表,随便套个桌布就能出门,今儿早上起来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竟嚷嚷着让她和廖蓁蓁帮忙参详衣物。
果然,古人说的对,女为悦己者容。
银屏自以为很懂地点头,不忘给太夫人吃颗定心丸。
其实她也没说谎,玉梨微平时不太注重这些,但一拾掇,别说,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今儿梨微特意换上了一件浅粉色香雪纱小袄儿,软蓝绣梅花的梅霞影纱长裙若烟水横拖,脚上蹬着双轻茜色镶珍珠鹿皮小靴,外头则是一件白狐毛披风。端得是婀娜清灵又不失英姿飒爽。
鲜嫩的如同三月梢头的嫩蕊,在白狐毛衬托下愈加粉嫩的脸腮让人恨不能咬上一口。
当然,廖蓁蓁私心里以为,这是因为玉梨微平日邋遢惯了,偶尔正经起来,才会有这般惊艳的效果,绝对绝对不要承认玉梨微长得似乎还挺能唬人!
梨微勾勾胸前的头发,重重点头,“嗯,我也觉得司凤晟肯定会被我迷住的!”说完就急匆匆跑了。
“太夫人,您慢点,头发要散了!”银屏跺脚,她给太夫人梳的可是坠马髻,要的就是那份慵懒的风情,但可不是群魔乱舞的“疯情”!
周景璨正在后院蹲马步,他自来刻苦,每天准时卯时醒,跟着自己的武学师父打根基,就算是在路上也从未放下过。
但玉梨微向来是能睡懒觉就不会早起的性子,遂在这个时辰能见到她周景璨还是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
忍不住揉了揉眼,不可置信道:“母亲?!”
梨微歪头,只以为是自己今日打扮的光彩照人所以周景璨一时没认出来。
嗯,美好的误会。周景璨决定不去揭穿这件事。
“璨儿,我和王爷约好了要去游湖,你也一起啊!人多热闹!”
梨微本以为她要厮磨好久,谁知周景璨痛快地应下了,“好,母亲稍等,儿子去洗漱一下!”
唔,到底是小孩子,再老成持重也是孩子,到了新的地方有好奇心太正常了,梨微便坐在周景璨院里的石桌上等着。
待两人收拾妥当正要出门时,二门的小子跑来了,“侯爷,宫里来人了!”
效果不啻于小环子出场,梨微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紧张地盯着周景璨。
“母亲莫急,估计是宫里的赏赐下来了。”
“哦。”想起来了,司凤晟昨天交代过,皇帝大概今天就会重赏安南侯府,以彰显他对安侯府的看重和恩慈。
一通折腾,梨微看着一抬抬箱子被抬进府里,“噗嗤”笑了,调侃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抬嫁妆呢!”还封着红色封条,真的好像啊!
传旨的太监手抖了抖,差点将圣旨丢到地上,那可是杀头的重罪,慌得他立马将圣旨塞到周景璨手中,皮笑肉不笑,“太夫人还请慎言,这可都是陛下的恩典!”
潜意思就是梨微冒犯圣意。
周景璨瞪了梨微一眼,朝王德仁使了个眼色,王德仁忙上前几步将手中一个荷包塞到传旨的太监手中,“公公见谅,太夫人素来心直口快,连平王殿下都训了她好几次,可就是改不了这性子,绝不是有意怠慢,太夫人对陛下隆恩铭感五内,恨不得立个长生牌位日日为陛下祈福!”
小太监捏了捏手中的荷包,鼓鼓的软软的想必是银票,心下满意,便也不追究了,再说他也不敢得罪平王啊!
宫里人消息自来灵通,对这位颇富传奇色彩的太夫人和平王那点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耳熟能详,在平王没有明确给出信号厌了玉梨微之前,一般人也不会上赶着找不自在。
扬了扬手中浮尘,小太监睨了眼梨微,尖着嗓子说道:“太夫人心直口快,奴才哪敢和太夫人计较,只到了宫里,这般跳脱总是不好,毕竟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容不得那任性妄为之人。”
梨微莫名其妙,“我又不去宫里,你管得倒也宽!”
别以为她没看到对方看她时的轻贱,一个小太监也敢朝她甩脸子,可以想见自己在齐人心中的位子,她倒是不怕,就怕周景璨小小年纪受了排挤白眼,日后性子日渐阴沉,最后变成心理阴暗的变态就糟了。所以她才时时缠着周景璨。
小太监额头青筋凸出,咬牙道:“是奴才的错,忘记告诉太夫人了,太后娘娘传太夫人即刻进宫!”
“啊……”
“母亲,既是太后传召耽误不得,儿子会转告殿下您进宫了,不会因此失约的,您放心的去吧。”
周景璨忙截住玉梨微话茬,又给王德仁使了个眼色,王德仁立马上道地又塞了一个荷包,讨好的笑笑,“这位大人,不知太后因何传召,我们初到澧都,也不知贵人们有甚忌讳?”
小太监本来是不想搭理的,但人怎么可能和银子过不去呢,何况又有平王的面子在里面,遂不甘愿地咂咂嘴,“我一个下人哪里敢窥探贵人的想法,太后娘娘素来仁慈,估计是听闻了太夫人的名声,想要见见吧!”
从小太监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这也正常,他也不过一个传旨的,哪可能真的晓得上位者的心思。
周景璨其实并不担心太后的想法,他担心的是玉梨微。
“母亲,你去了宫里千万不要冲动,您如今只是侯太夫人,不是……总之,您一定要记着,少说少做,万不要多管闲事。”
周景璨苦口婆心,简直要操碎小心脏了,苦大仇深地盯着梨微,为什么看到玉梨微漫不经心的表情好想“大不孝”啊!
梨微摆摆手,毫不在意,“你也太小心了,我又不是傻子,基本的礼仪我都记得呢,好了,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不准随便出门啊,外面都是坏人!”
“咳!”小太监等的不耐烦了,催促道:“太夫人,可不敢让太后久等!”
梨微忙疾走两步,“分明是你不说清楚时辰,我哪里知道太后打算什么时候召见我,耽误了大事,我可不会替你遮掩!”
小样,还敢威胁上姑奶奶了,以为你抬出太后来我就怕了,姑奶奶又不是没做过太后,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周景璨看着小太监铁青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指尖,突然就不担忧了,以玉梨微的战斗力,其实,他应该为宫里的太后担心才对吧!
论胡搅蛮缠胡说八道的功夫,玉梨微也算个中翘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