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稳了,谭剑峰哆哆嗦嗦地从车里钻出来,把编织袋扛出来。腿直打哆嗦,好像全世界都在注视着他,他真的无法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濒临崩溃的边缘。
谭剑峰扛起编织袋,向不远处的垃圾站走去,然后,用力一抛,把编织袋丢在了垃圾袋里。
依林,别了!谭剑峰在心里默默地同依林告别。默默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含泪告别。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不管警察能不能查到尸体出自他的屋里,都无所谓了,只要侦探事务所能找到绿蝶儿,只要他能除掉绿蝶儿。什么都不重要了。
依林的另一半被谭剑峰到了城市的另一端,也是以同样的方式。而那个装着杂物的黑色垃圾袋则被投到一个小区的下水道里。
可怜的依林,死了还不得安宁,身首异处。依林,你安息吧,我一定要为你讨回个公道!
绿蝶儿的厉害他已经领教过,既然打算靠自己复仇,谭剑峰就不敢掉以轻心,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找人决斗,也从未好好锻练过身体。现在不一样了,有了一个坚定的目标,他斗志满满,引体向上、俯卧撑、纵跳、打沙袋……他还买了一些格斗技巧之类的书,学习上面的招数。
每天早上六点,谭剑峰就起床了,先是跑步,然后就开始了魔鬼般地锻练,再苦再累他都能咬牙接受。只要想到依林惨死的样子,他就能支撑下去。
接下来的一周,他几乎每天都到家驹侦探事务所里打探绿蝶儿的消息,可每次别人都要他耐心等候,说他们已经有了什么发现,但结果还是没有找到绿蝶儿。每当谭剑峰着急得想发火时,总会有人安慰着他,要他平静下来。
一周过去了,事务所没有半点实质性的进展。谭剑峰有点后悔把依林的尸体偷偷处理了,现在再报案也拿不出证据了。真是没想到,那些侦探们竟然那么不管用,可能是侦探小说太神化侦探们了,如果每个侦探所都有明智小五郎、福尔摩斯、柯南的水平,那估计就没人敢犯罪了。
有一点让他大惑不解,他扔在垃圾中转站的依林好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什么反应,报纸也没有报道,难道根本就没有人发现尸体?编织袋根本没有解开就被运走掩埋了?不太可能啊。每个垃圾站,都有几个专业捡垃圾的正虎视眈眈的等候着,他们怎么能放弃这种机会?如果真的发现了尸体,嗅觉比狗还要灵敏一万倍的记者岂能放过这种吸引眼球的新闻?到底怎么回事,真是让人费解。
谭剑峰本来想从报纸上了解一点侦破动态,没想到报纸上根本没有此类报道,他又查阅了网站,都市的新闻栏目里也没有报道。真是奇怪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没准他刚扔完编织袋,就被垃圾运输车装走了,直接给填埋了。
谭剑峰又一次来到侦探事务所,又一次失望而归。
他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屋里。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路上的细节一点也回忆不起来了。仿佛是在梦游。
当他把屋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就像突然从梦游中惊醒,眼睛一亮,完全清醒了。一张照片卡在了屋门的上边,随着屋门被拉开,照片忽忽悠悠地飘落下来,他拿起来一看,仿佛有人拿着粗大的木棒迎面打下来,结结实实地打了他的头上——竟然是依林的照片,依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张着,似乎在呼喊着,脖子上还有一双清晰的手印。天哪,这不是依林被绿蝶儿掐死时的照片吗?
是谁?谭剑峰倒吸了一口凉气,四处打量着,仿佛有人正躲藏在黑暗中悄悄地注视着他。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不用说,一定是依林刚死后不久拍的?天哪,竟然有人闯进了屋子,而且还拍下了照片。
谭剑峰扶着墙,这才没有瘫倒在地,他坚强地挪动着步子,进了屋里,小心地关上门,没想到手根本不听话,关门,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却让他觉得力不从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门关上,接下来的一连串打击让他无法招架,彻底崩溃了,他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盯着地上的照片,嘴巴张得大大的,怎么也合不上了:
地面上一字排开,摆着一长排照片。全部是依林的黑白照片,有她被绿蝶儿掐死的,也有她被肢解的。这些照片按时间顺序依次排列着,就像是记忆的回放。而这些,全是谭剑峰镂骨铭心的记忆,也是他灵魂深处最痛的记忆。
真是抬头三尺有神明,你所干的每件事,都会神在上面看着。谭剑峰不由地想起了古人的训诫。这一切,好像是神用照相机照下来的,然后再撒给他看。
可谭剑峰不相信鬼神,这些照片一定是有人潜藏在他屋里拍的。会是谁呢?他的脑海里闪现过一张女孩——绿蝶儿!一定就是她!
谭剑峰气得嘴唇都直哆嗦,绿蝶儿,这个杀人凶手,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没想到你就躲在我的家里,还像搞艺术摄像似的狂拍黑白照。
突然,谭剑峰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有人在背后看着他。是谁?他猛地回头,后面却什么也没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剧烈起来。尽管看不到那是谁,但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
难道说……谭剑峰心里直发毛,难道说绿蝶儿现在就在屋里?猛然发现床上有点不对劲,抬头一看,惊声尖叫,瘫软在地:床上坐着一个人,竟然是依林!
真的是依林,不过,却不是昔日那个活泼的假小子了,她面若死灰,脸上还保持着死时的惊恐,脖子上还有清晰的手印,呆呆地坐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已经腐烂了,却让谭剑峰头皮发麻,他总觉得依林正死死地盯着他。
依林身上散发着一阵刺鼻的恶臭,那个可爱的女生再也回不来了,她已经死了,可她怎么又回到了小屋呢?是她眷恋着这个地方?还是她挂念着谭剑峰?谭剑峰没有一点害怕,他扔了菜刀,紧紧地抱着依林,那怕她只是一堆烂泥,她依然是我的依林。
依林已经完全朽掉了,谭剑峰紧紧一抱,他的手就卡进了依林的身体,轻轻一晃,依林的头就掉了下来,像皮球般地在屋里滚动着。
谭剑峰呆住了,没想到依林竟然成了“玻璃人”,一碰就碎。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屋里响起。
谭剑峰大吃一惊,是谁在说话?一时间搞不清楚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紧张地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人:“谁?谁在那里!”他的声音直发颤。
“你这个刽子手,把我的身体切成两半,还把我丢进垃圾堆里!恶臭熏天,污水横流……”那个声音好像是从不同的方向传出来的,有时在东,有时在西。把谭剑峰搞得晕头转向。
是依林?谭剑峰心里一惊。依林怎么说话了?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难道这是鬼?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吗?他今天总算见识到了。不过,依林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尽管乍听起来有点像,可那不是依林的语气,好像有人在伪装依林的声音,到底想干什么呢?
刚才他听到很真切,声音就是从桌子下面发出的,可往那里一看,什么人都没有。突然,谭剑峰想到了什么,他一脚在把桌子踢翻,然后在上面仔细地打量着,果然有新的发现——在桌子腿内侧粘着一个黑色的家伙,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绝对不是他贴上去的,薄薄的,就像是一层黑纸,有半张名片那么大。
这是什么?谭剑峰轻轻地摸了摸,好像是塑料的,轻轻一扯,竟然没有脱落,没想到粘得还挺紧。他用力一扯,才把“黑名片”扯了下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里面是金属部件。刚才的声音似乎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你到底是谁?”谭剑峰对着黑名片大吼,“鬼鬼祟祟地,躲在暗处,实在是卑鄙无耻!”
“你等着,我马上就会站出来!”一个声音从黑名片里钻了出来。尽管有心理准备,谭剑峰心里还是缩了一下,黑名片在手上震动着,痒痒的。这次,一点都不像是依林的声音了,完全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
“绿蝶儿!我知道是你!你这个混蛋,想办法变着花样来折腾我!有种你站出来啊,现在就来,信不信我一刀砍死你!”谭剑峰仰天怒吼着,他使劲地挥了两下拳头,拳头划破空气,呼呼作响。
黑名片不再说话了。谭剑峰狠狠地把它摔在地上,只听“啪!”地一声,黑名片摔成两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喇叭。接着,冲进厨师,拿出菜刀,静候绿蝶儿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