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梅在看到顾华章的时候,便飞快地扫视了周围一圈。
“小姐?”北雨不解地看着藏在摊子下面的她。
霍青梅摆了摆手,小声道:“先借我藏藏。”说着便借由摊布的遮挡小心翼翼地朝他们看去。
“淮、淮山王殿、殿下,您、您这样做、做……呃做,不合礼数。”顾华章护在阮秋桐身前,板着一张脸与他对峙。
嬴长安嗤笑一声,冰冷的视线从阮秋桐身上扫过,有落到了顾华章的身上。
“看来她还真的钓了一条鱼。”
“殿下?”顾华章的眉心要皱成“川”字了。
“原来是淮山王殿下。”阮秋桐的一双眸子盈盈如秋水,轻轻触及他便立刻离开,语气带着矜持与疏离,“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殿下,以至于殿下今日做出这番举动。”
顾华章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对呆立在一旁的婢女道:“还、还不、不快……把、把你家小姐,扶、扶起来。”
“啊?啊!”那婢女刚刚才反应过来,先是小心翼翼地瞅了嬴长安一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移动过去,正要伸手去搀扶阮秋桐的时候,他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允许你扶了吗?”
许是淮山王殿下盛名在外的缘故,他一说话,那婢女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上。
“淮山王殿下这是何意?”阮秋桐的目光更冷了,可这种冷漠反而是一种更能挑起男人征服欲的姿态。
因为口吃的缘故,顾华章并不善多言,只得以谴责的目光盯着他,嬴长安却冲着他嚣张地挑了挑眉。
“殿下……”顾华章目光沉静地望向他,警告道:“总要,顾、顾及些什什什什么!”
嬴长安噙着一抹坏笑,伸手拽住顾华章的衣领,将他拎到自己面前。
“我呀最讨厌你们顾家的这副嘴脸了,看似大义凛然,实际上无论是礼还是义,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自己服务的?”嬴长安的声音既舒缓又温柔,却带着满满的恶意。
顾华章平凡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根本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冷静地看着嬴长安将自己扯着领子扔到一边去,等他面对着阮秋桐的时候脸上又呈现出焦急担忧的神情。
正蹲在摊位底下围观的霍青梅简直叹为观止,这……这特么的居然全都是变脸高手啊喂!
“哟,你这是一副什么表情,是不是很满意本王终于跟你产生交集了呀?”嬴长安伸展着双臂,扭着脑袋,不善地朝她走去。
“小女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阮秋桐眸光泫然,挣扎地想要站起来却不能。
嬴长安踩着她素色长裙,笑眯眯道:“怎么?难道还要本王扶你起来不成?”
阮秋桐垂眸盯着他的靴子,“殿下?”
“我平生最恨‘礼’,你可千万别那这个来压我,小心我让你失去些什么。”
霍青梅默默捂脸。
今天才发现原来嬴长安这么适合当反派。
“我……”阮秋桐仰起脖子,正想说话,却突然感觉到脸上似乎少了什么。
嬴长安将扯掉的面巾随意扔到地上,又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将手指在衣服上狠狠地蹭了蹭。
阮秋桐攥紧拳头。
嬴长安双手抱胸,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砸吧砸吧嘴点评道:“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寡淡如水,还拉着一张寡妇脸,啧啧,你是觉得自己难以见人才遮面纱的吧?”
霍青梅猛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不知道别乱说啊,你知不知道人家可是玉京排的上名的美人,她要是难看,我岂不是更难看了?
嬴长安高高在上的羞辱她,她却不敢出一言来反驳,围观的人在知道这个人是惯来横行霸道的淮山王后也都默默地散开了。
权力的好处莫过于此,真到了嬴长安这个层次,又有谁会在乎那些束缚呢?
怪不得,所有人都在费尽心力地往上爬。
嬴长安用脚踹了踹她,“最后警告你,别以为你的小伎俩没人知晓。”
说罢,他便将众人抛下,大步走了回来。
见他朝这里前进,霍青梅猛地就将摊布的缝隙拉好,抱着腿紧张地坐在里面。
拜托呀这么拉仇恨的事情可千万不要扯上我。
大步走到摊子前的嬴长安左右望了望,语气阴沉道:“她呢?”
霍青梅竖起耳朵……
北雨轻轻敲了敲桌子。
嬴长安的语气骤然转晴,笑道:“哟,居然做起小兔子来了。”
小兔子是什么鬼?不要又随便给人家起外号了!
霍青梅捂着耳朵不去理会他。
“小兔子快开门……”嬴长安敲起了桌子,念叨着:“乖乖开门哥哥给你胡萝卜吃。”
她的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你这是在调戏吧?明晃晃的不要脸的调戏吧?
霍青梅刚刚将摊布拉开一道缝隙,就见顾华章快步走近,远处已经没有阮秋桐的身影了,她又迅速地将摊布阖上。
“殿下。”顾华章老老实实地行礼。
嬴长安半倚着摊子,不耐道:“哟!你来买胭脂啊?”
“……”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道:“不是……”
“那是给你哥买?”
“不、不是!”
“呵呵……”
顾华章停顿了一会儿,似在平复自己的心情,随后才沉静道:“殿、殿下到底不该这、这样……”
嬴长安直接打断道:“你再啰嗦我连你一起揍。”
咦——
嬴长安那坏蛋果然太嚣张了。
顾华章果然不愧为未来的第一谋士,并没有被嬴长安的跋扈吓跑。
“顾、顾家并未与阮家相、相交过深。”
嬴长安轻哼了一声。
“殿下,今日,警告她……”
果然两个字两个字说,他的磕巴就变少了。
霍青梅蹲在摊子底下,百无聊赖地想着。
“我,本不该、该,参与,其中……”
腿麻了……
“但是,与、与阮家,关系,不、不得不,维持……”
霍青梅伸手拽了拽嬴长安的袍子,示意他让顾华章赶紧走,嬴长安却用脚后跟往后踢了踢。
你!
霍青梅伸手往上摩挲就要去扯他的腰带。
敢踢我?我倒要看看你裤子掉在顾华章面前的样子。
“……还望,殿下,海涵。”
嬴长安着急地提着自己的腰带,理都没理他,迭声道:“啊,我海涵,我海涵,你没事儿就快走吧!”
顾华章皱着眉,盯着他拉扯着腰带的手看。
嬴长安低头扫了一眼,怒道:“看什么看!”
“咳……”他假咳一声,“殿下,在这,买、买胭脂?”
“这是我的摊子!”
“……”他的视线继续落在他的腰带上。
“喂!小心我把你那双招子给挖下来。”
顾华章扭过脸,“大庭,广众,殿下,注意……告辞……”
为防止嬴长安报复,他磕磕巴巴说完便跑不见人影了。
“跑的还挺快。”嬴长安收回要踹出去的脚,裤子却往下溜了一小截,他慌忙地扯住裤子,脸上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通红,“霍青梅!”
霍青梅一手抖着他的玉扣腰带,从摊子的另外一边钻了出来,笑嘻嘻道:“看你还敢踹我。”
“我哪里踹你了?那只是警示你罢了。快把我腰带还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嬴长安想要板起凶脸,可对上霍青梅却总是破功。
霍青梅撇嘴道:“你可别吓我,我从小可是被你威胁长大的。”
“呵,我还敢威胁你?”他一边说话一边朝她走去。
“喂喂,你站好,不准乱动,要不然……”她抖了抖腰带,“我就把它给扔了。”
嬴长安一手提着裤子,一手举了起来,“姑奶奶诶,你瞧你还像个大小姐嘛!”
还该提大小姐,人家阮秋桐大小姐,好端端的冰山女神都被你给羞辱成那个样子了……
“你跟阮娘子有仇吗?”
嬴长安抬起头想了想,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跟人家过不去啊?”
“为什么……”他低着头,轻轻一笑,温柔的阳光抚摸过他的脸,让他的笑越发的动人了,“你说是为什么呢?”
霍青梅的心中突然一慌,“我……我怎么知道?”
他抬起头,那双被阳光恩赐过的眸子闪烁着不知名的神采,“你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自卑呢?”
“我……”
“你今天不就看见了她跌下高台的样子,你还觉得自己不如她吗?”
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温柔的声音,让人有些不适应。
霍青梅挠了挠脸颊,“好像她也跟我一样……”
嬴长安又露出了可恶的嘲讽脸。
“喂!我没那么差吧!”
风扬起,一树落红纷纷而来,落到他的眉宇、鬓角,也将他桀骜不驯的气质柔化了几分。
“她远远不及你。”
“我……”青梅只觉得自己话语的能力全都被这场花雨给淹没了。
花瓣落到眼睫上,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眼睫上的花瓣也跟着颤了颤,却贪恋着不肯落下。
“我想要你看清楚,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否则喜欢你的人有多么可悲。
在我心里,你比所有人都好。
霍青梅只见他张了张嘴,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花雨下,鸟儿枝头清啼。
你是枝条,我是青鸟,栖于枝头两相好,愿你同天不老,风华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