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九年二月初,宛妤临盆,这回比头一胎顺利多了,不消一会,德嫔生下六阿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玄烨忙完政事,匆匆赶来永和宫,抱着软软小小的六阿哥不撒手。
宛妤靠在床头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觉得自己无比幸福。
“宛妤,朕想好了,就叫他胤祚,意为福运绵长,你可喜欢?”
宛妤听了一愣,脸色忽然变了变,忙爬起来跪在床上道:“皇上不可,六阿哥担不起这个字。”
祚,除了福运之外,还有皇位之意,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她只希望她的孩子们能够健康平安的长大,远离那些是是非非,若是真的避免不了,也该明哲保身,如同福全那样,做个辅佐太子的贤臣。
“你懂得这个字的意思?”
玄烨望着她,目光中似有些疑惑,又带着些迷茫。
宛妤被他惊出一身冷汗,不由想起从前和他的一段闲话。
那时也是在永和宫,也是在这间寝殿,玄烨留宿,轻抚着她的肚子,想象着以后他们孩子的模样。
“一定是位漂亮的小公主。”她喜欢女儿,想象着自己给她梳小辫,听她软软糯糯叫她额娘的样子。
玄烨却不乐意,“先生阿哥再生公主。前阵子大学士择了好几个名字呈上来,我瞧着有一个特别好,专门给我们的小阿哥留着。”
“什么字?”
“祚,福祚的祚。”
“这个字......”宛妤大惊,“请皇上收回这个字,小阿哥担不起这个字。”
玄烨知道她懂这个字的意思,亲了亲她的嘴唇,兴奋道:“就是这个字。以后我们好生教养他,等他长大了会替他父皇排忧解难了,我就把政事交给他,然后带着你微服私巡,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宛妤满心感动,贴着他的胸膛说不出一句话。
这就是玄烨对她的爱,她时刻铭记于心,以至于到最后她都不曾恨过他一丝一毫。
当年的淑贵妃懂这个字,不代表现在的德嫔就懂。自从换了身份,她便不爱看书,就算玄烨送来的那些最后都进了清涵的屋子。现在的她更喜欢做些针线活,简简单单不用费多少脑力。
所以,在其他人眼里,她虽然不是不识字,却也没有到饱读诗书的程度。
祚这个字的含义,她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宛妤垂着头跪在那里,暗骂自己的不冷静。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不解释,便结结巴巴开了口:“书上看到过,但臣妾也记不太清了,只知道代表着......代表着......”
“行了,朕知道你什么意思。有太子在,用这个字也无妨。”
“是。”宛妤有些无奈,甚至没搞清楚他为何又记起了这个名字。
那是属于淑贵妃的小阿哥,不该落到德嫔的小阿哥身上。
他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离开永和宫的玄烨回到乾清宫看奏折,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正巧纳兰容若有事禀报,他便拉着他练了一会布库,直到精疲力竭倒在习武场上,压在心里的烦闷才舒缓一些。
“皇上可有心事?不知臣可否替皇上排忧解难?”纳兰容若看出他的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
玄烨坐起身,擦了一把汗,缓缓开口:“朕的六阿哥出生了。”
纳兰容若一愣,随即想起来什么,连忙拜倒在地:“恭贺皇上。”
玄烨对他摆了摆手,顺手拿了一壶酒递给他。
“朕方才去看德嫔,给六阿哥起了名字,胤祚,这是朕曾经答应宛妤留给我们的孩子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小小的婴孩,脑子里就想起了这个名字。”
纳兰容若内心一痛,不光是因为玄烨提到了宛妤,更是因为他有个秘密埋在心底不能说出口。
这是你们的孩子,所以皇上不用烦恼,你没有失信于她。
紧接着,玄烨的话又让他紧张起来。
“你可知当时德嫔的反应?她让朕收回这个字,称六阿哥担不起这个字,和从前宛妤说的话一模一样。那时候朕真的很迷茫,她们明明不是一个人,为什么朕却觉得她其实就是宛妤,宛妤从来没有离开过朕?”
“皇上这样宠她,不就是因为她们的名字相似吗?”
“不,不光是名字,很多次她都给朕这种错觉,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宛妤的影子。许是朕太过想念宛妤,不自觉将她替入,也不知她若是晓得这件事,会不会恨朕怨朕?”
不会的,若是她恨你,便不会放着轻松自在的日子不过,偏要返回宫中辛辛苦苦度日,熬到现在才过上些好日子。
纳兰容若明白宛妤的心,若是没有玄烨,哪怕她可以远走高飞也索然无味。在她心里,和她爱的人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事。
他很想告诉玄烨事情的真相,却又担心承担不起因为这个真相引发的轩然大波。
宛妤也不想让他知道,这样才可以更轻松地面对他,没有横在他们中间的杀父灭族之仇。
纳兰容若咬了咬牙,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继续听着玄烨述说着自己对德嫔的种种错觉。
“皇上,德嫔娘娘一定不会怨您,她待您也是一片真心,会体谅您的。”最后他也只能这样宽慰他。
玄烨笑了笑,站起身回到了乾清宫。
而宛妤被玄烨的话闹得心神不宁,看着酣睡的六阿哥隐隐有些担忧。
她叹了口气,轻抚着六阿哥的小手,轻声道:“愿你像你皇阿玛所希望的那样,福泽绵长。”
她的话才刚落音,卫茹雪就从外头跑了进来,眼圈红红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怎么了?你不是去宫门前见家里人了?怎么?没见着?”
今日是宫女们同家人见面的日子,卫茹雪老早就盼着,想知道家人的近况。
“娘娘,求您帮帮奴才!”她听见宛妤问话,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床前。
“奴才的爹又犯了事被抓了,娘说官老爷这次不会轻易放过我爹了。娘娘,娘娘您求求皇上好不好?这辈子我做牛做马都伺候着您,您替奴才向皇上求求情,好不好?”
卫茹雪哭得撕心裂肺,惊扰了六阿哥,顿时也哇哇大哭起来。
宛妤抱起六阿哥,看着卫茹雪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