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妤在噩梦中沉沦,梦中到处都是刺目的火焰,堵住了所有的逃生之路。
她惊恐之下,心如死灰,倾身倒向炙热的火焰,准备承受那火烧之痛。
然而,火焰中走过来一道人影,将她护在怀中,身上带着一股龙涎香的味道。四周的空气不再让人窒息,也不再炙热,反而有种清清凉凉的感觉,舒缓了她的恐惧。
这个人是谁?觉得好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这么辗转反侧间,宛妤清醒过来,一睁开眼,便瞧见身上盖着一条明黄色的锦被。
她心里一惊,慌忙起身,想要坐起来,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倒了下去。
坐在一旁桌前打瞌睡的云霜立刻被惊醒,快步走到龙床边,唤道。
“娘娘,您觉得如何?奴婢去叫太医。”
宛妤还有些晕眩,伸手拉住云霜不让她离开。
“等......等一会。”
云霜本也没指望得了癔症的小姐会理会自己,听见她的声音还愣了一会,但马上就反应过来,跪趴在床边,热泪盈眶。
“娘娘?娘娘您再和奴婢说说话,娘娘!”
宛妤缓缓睁开眼,看着非常憔悴的云霜,勉强笑了一下,宽她的心。
她的目光在四周打转,疑惑地问:“我们这是在哪里啊?”
云霜紧紧握着她的手,回道:“娘娘,您不记得了?这里是皇上的寝殿,我们在乾清宫。”
“乾清宫?”宛妤重复了一句,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头紧锁。
云霜不知道清醒后的宛妤心内的想法,也不知道她对皇上是个什么态度,小心翼翼解释道:“永和宫失火,已经不能住了,皇上怕娘娘不习惯别的地方,就让娘娘暂住这里。”
宛妤想起梦中那道人影,不顾危险地护着她,难道都不是她的幻觉?
“他......去哪了?”
云霜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垂着头,不敢说实情。
宛妤见她的神色,一颗心立刻悬了起来,不顾尚未痊愈的身体,硬撑着坐起来准备下床。
“娘娘,您别动,太医说您还要多休息。”
“皇上在哪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云霜苦着一张脸,觉得肯定是瞒不住的,便也没坚持,将玄烨的情况详细说了出来。
玄烨被烧得滚烫的梁柱击中,不但受了外伤,还受了内伤,近几日都在养心殿内医治,昏迷不醒。
宛妤听她这么一说,内心剧痛,更加坐不住,下床就要向养心殿赶去。
云霜拗不过她,只好拿上衣服披在她身上,扶着她踉跄地出门。
养心殿内,几位太医汇集在一起商量着玄烨的伤情,纳兰容若和福全站在床前看着玄烨心急如焚。
“胡太医,都两日过去了,皇上怎么还没醒?”
被点名的太医一头冷汗,忙对着福全跪下,哆嗦着答道:“回王爷的话,皇上伤势有些严重,今日伤口又有些化脓发炎,热度没退下来,实在难以清醒。”
福全一拍桌子,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热度退不下来就难以清醒?你们一帮子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太医们被他吼得颤颤巍巍,刚跪下谢罪,又听见他道:“跪什么跪,还不快想办法。”
就在太医们手足无措的时候,宛妤在云霜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贵妃娘娘。”纳兰容若眼尖,第一个瞧见,立刻就喊了起来。
宛妤没有理会旁人的行礼招呼,眼中只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玄烨,走到床前时,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好在纳兰容若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将她扶到床边坐下。
宛妤看着玄烨趴在床上的样子,眼睛立刻就红了起来,不多时眼泪就落了下来,一颗颗砸在她紧握着的玄烨的手背上。
“皇上......”她轻轻唤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
就在这时,玄烨的手指轻微动了动,包在眼皮里的眼珠子也动了动,很快张开了眼。
他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宛妤,先是愣了一会,接着就是狂喜的神情,一动身体又牵扯到背上的伤,顿时疼得咬牙切齿。但这些都影响不到他的心情,因为他知道,她的宛妤又记得他了。
“小妤,别哭,我没事。”他没什么力气,声音说不响,也不知道身边人听见没有。
宛妤垂头哭泣地更加厉害。
一旁的福全和容若瞧着这情形,也觉得神奇,心想,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福全略带着点欣慰,而容若却满心苦涩。
太医们见皇上醒了,一个个松了口气。胡太医提着药箱准备上前诊断,被福全拦住。
福全将养心殿内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宛妤一人陪着玄烨,给他们互诉衷肠的空间。
养心殿内安安静静,宛妤已经不哭了,只是始终没有抬头看玄烨一眼。
玄烨也不着急,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害怕自己一冲动,又让宛妤缩回壳里。
良久,玄烨抵不住疲倦昏沉沉睡去,宛妤这才抬头看向他,拿起放置在一旁的帕子拧了水,擦拭着玄烨额上的汗渍。
她的动作轻柔,将玄烨皱起的眉头一一抚平。
从前那些不愉快的事,两人都没有再提起,仿佛就这么消散在时光中,不留一点痕迹。
宛妤在养心殿照顾玄烨数日,终于让他的伤势飞快地好了起来。
永和宫正殿被烧得面目全非,玄烨下旨重建,规格要求比其他宫殿更为精致,众人皆知这里以后也是贵妃娘娘的居所,建造起来格外上心仔细。
玄烨不许宛妤搬到别的宫殿去,一直将她留在乾清宫。这虽然不和宫中规矩,但在孝庄太皇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认下,也无人敢多加反对。
宛妤认清自己的内心,也不再管那些教条礼数,将自己的感情毫无保留地付出。
两人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皇上几乎独宠淑贵妃,除了初一十五在坤宁宫过夜外,很少翻过其他人的牌子。
康熙七年初秋,宛妤生日,玄烨领着她回到永和宫。
永和宫被修缮一新,更加恢弘精美。
宛妤其实也不好意思再在乾清宫住下去,毕竟人言可畏。玄烨懂她的心思,根本不需要她提议便做好了安排。
玄烨领着宛妤在新宫殿内一间间参观,每一处都了如指掌,可见费了多少心思。
宛妤有些感动,看着兴致勃勃的玄烨,主动献上一吻。
那时正巧参观到宛妤的寝殿,玄烨忍不住,抱着她滚在柔软的床榻上。
“小妤,喜欢吗?”
宛妤被玄烨压在身下,两人眼中都染上了****。
“喜欢,谢谢皇上。”
玄烨有些不满,低头狠狠吻着她的嘴唇。
“你都好久没叫过叶郞了,我说过,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都不是皇上。”
宛妤柔柔地笑了起来,“小妤知道了,叶郞。”
入宫几年,宛妤的身体已渐渐丰满起来,既有少女的鲜嫩又有少妇的风韵。
玄烨爱极了她这般姿态,也不管晚膳了,抱着她共赴云雨。
一番激情褪去,宛妤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妆容,玄烨拿着一眉笔硬要替她画眉。
玄烨擅长挥毫写字,却不擅长描画丹青。但他认认真真替宛妤画眉的情景,让她满心激荡。
她不求更多的荣华富贵,只想执子之手,那些金银珠宝远没有爱人的陪伴来得珍贵。
偏偏她知道,这等珍贵并不完全属于她。玄烨是天之骄子,是一国之君,更是后宫那些妃嫔共同的丈夫。
就像现在这般,他能亲手拿起眉笔替她画眉,她已觉得万分满足了。
“小妤,你真好看,以后的孩子一定会像你一样好看。”玄烨伸手轻抚着宛妤的脸颊,突然对孩子有了渴求。
他和宛妤的孩子一定是全天下最可爱的那一个。
去年九月,荣贵人产下一子,是玄烨的第一个儿子。张贵人也怀有身孕,过不了几个月就会生产。
说起来,几个高位妃嫔的肚子都没有反应。
不受宠的皇后和雅妃也就罢了,深受皇恩的贵妃竟然也久久不孕,着实让众人奇怪。
各种流言蜚语传了出来,有人说是贵妃娘家罪孽深重,有人说贵妃命里的运势收不起这样的皇恩浩荡。唯有一个传言,宫人心里虽有想法却并不敢说出口。
那便是太皇太后和皇上其实并不愿贵妃产下那个身份贵重的孩子。
宛妤本对孩子这方面一直都顺其自然,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也配合着太医的调养。
但久久不孕,心里也有些想法,却不敢向玄烨求证。
此刻听见玄烨这么说,心里也松了口气,自然明白他也是盼着他们的孩子。
她拉过玄烨的手环腰覆在自己的肚子上,略带娇羞地说道:“小妤也想要一个孩子,好生教养他,如果是个女儿,能够成为叶郞的贴心小棉袄,如果是个儿子,能够成为叶郞的骄傲。这就是小妤的生日愿望。”
玄烨将头抵在宛妤肩头,同她一起看向镜子中的他们,笑道:“一个可不够,我希望能够儿女满堂。”
宛妤顿时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