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脱下自己的粗布麻衣,盖在朱明山身上,随后将他抱了起来,众人让开一条道路,目送林渊往外走,马国珍在后面哭丧着跟随。
身后依稀还传来朱明山的声音,“林小鱼兄弟有情有义,纵然陈子谦是内奸,但看在当初交好的份上,还是给他收敛尸体,此等行为,我等应当向他学习。”
有人说道:“总舵主,这胤禛如何处置?直接杀死了吧。”
朱明山爽朗一笑,道:“那未免太便宜他了,今日陈子谦血洒罗汉堂,南少林乃是佛门清修之地,实为罪过,不可屡犯杀戒!今日暂时将胤禛等三人收押,用他来敲诈勒索鞑子,效用远胜过要杀死他。”
旁边马善明站了出来,双手合十微微鞠躬,“阿弥陀佛,师叔祖仁义。”
林启瑞当下抱拳,拍马道:“总舵主英明!等这鞑子利用完了,到时候在五马分尸,让兄弟们痛快!”
林渊已经不想在听这帮伪君子的自我YY和溜须拍马,侥幸抓了胤禛,逼死了陈子谦,便好像打了一场多大的胜仗,恐怕也就这点出息了。
“哎,陈子谦啊陈子谦,你真是糊涂啊,气性怎么就这么大呢!你倒是好,一死了之,你闺女怎么办啊?”走出罗汉堂,林渊已经冷静下来,怀中抱着尚有余温的尸体,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小蝶。
这陈子谦汉奸的骂名自然要落到她身上,这小妞才十六岁,对她着实太残忍了一些,这些年她和陈子谦相依为命,也没啥亲戚,就想着反清复明了。
现在好了,还没把鞑子赶出去,她爹先被自己人害死了。
“哎!”林渊哀叹一声,此事总是要说的,小蝶要是知道陈子谦的死因,不定多难过,甚至会有轻生的念头。
干脆把实情跟她撂了吧,回头拉仇恨,让她去找朱明山报仇,至少……也有一个活下去的目标和勇气。
心中打定主意,林渊扭头看向马国珍,“马舵主,麻烦你……把小蝶姑娘叫来。”
“啊?什么!这……小蝶一介柔弱女子,哎,这该如何面对?”马国珍心中很是担忧。
“迟早也是要面对的,去吧。”林渊说道,“我先去后山断头崖,不见不散。”
“哎。”马国珍叹息一声,红着眼找小蝶去了。
今日天地会有重要事情商议,小蝶虽然也是天地会中的人,但这种大事她很少参与,一切有她爹爹陈子谦就足够了。
山下镇上正好有个集会,一早起来,她便和吴施墨、春香赶集去了,吴施墨不差钱,她也有意用钱收买小蝶。
三个小女孩买了一大堆东西,从吃的零食到穿的衣裙,还有胭脂水粉。
等马国珍找到小蝶,已经是午后了。
马国珍不忍将陈子谦的事告诉小蝶,直说让她去断头崖,林小鱼在那里等着,有重要的事情告诉她。
小蝶不由得想起昨夜林渊和吴施墨在小竹林里面拉拉扯扯的景象,心中对林渊还有些生气,还以为是让马国珍劝和的,当下说不去。
马国珍心都在滴血,暗说小姑奶奶啊,你真是任性,当下道:“小蝶姑娘,此事……与你父亲有关!”
“我爹爹怎么了?对了,马大叔今日不是开会吗,你怎么一个人下来了?”
马国珍眼睛还肿着,唉声叹气,摇头不语。
小蝶察觉了一丝不妙,跟吴施墨告别,跟随马国珍先一步上山去了,等两人来到断头崖,已经日头偏西,夕阳西落。
在悬崖边挖了一个洞穴,已经将陈子谦的尸体掩埋了,他本想等着小蝶来,只是没想到小蝶来的如此缓慢。
望着崖边的坟头,林渊萧瑟的背影,小蝶心生不妙,“林大爷,这……”
“小蝶,跪下给你爹爹磕个头吧。”林渊悲痛的说。
“哇……”小蝶顿时哭了出来,这种玩笑开不得,她相信林渊冰没有开玩笑,身体扑倒坟头上,双手扒土。
望见她如此,林渊心中悲痛,不忍心多看,转过头去,看向残阳似血的远空。
马国珍在旁边拉住小蝶胳膊,“小蝶啊,你别扒了,陈大叔真的……真的死了。”
“我不相信,不!”小蝶一介弱女子,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将马国珍甩开,然后继续扒坟头,直到她指甲断裂,扒的十指流血,才挖出陈子谦。
望着陈子谦尸体,小蝶一口气上不来,顿时哭昏了过去。
林渊和马国珍连忙将她向后拉扯,林渊掐她人中,马国珍掩埋上坟头。过了好一会,小蝶苏醒过来,望着坟头泪如雨下,发自内心的悲痛声音哀哀不断。
林渊走到远处九孔开山刀挥出,劈下一块巨石,这巨石足有两米多高,重达千斤,被他双手抱住挪到这里。
看到这一幕的马国珍惊的目瞪口呆,这林小鱼还是人吗?竟然有如此洪荒之力。
巨石压在坟头之上,林渊长刀劈划,在上面以小蝶的名义写下一行字:先父陈子谦忠烈之墓。
他字体写的一般,但贵在真实,看到这一行字,小蝶更是哭的如烂泥一般。
“小蝶,今日你可放开了哭,想怎么哭都没有问题,过了今日,你不可在流一滴眼泪,你勇敢活下去,认真学好本领,将来……为你父亲报仇。”林渊沙哑的声音说道。
小蝶趴在墓碑下痛哭不断。
林渊扭头看向马国珍,两人远离了几步,“马舵主,今日之事,你我都看在眼中,我敢说……这绝对是朱明山上演的一出苦肉计。
淳一方丈实际上和在下是挚友,在下绝对信任他,他说那圣旨是真的,那便绝对假不了。”
马国珍重重的点头,认真听林渊说下去。
“那可是圣旨啊!一般人能弄到吗?这一次朱明山为了逼死陈大叔,而降临圣旨,反而将他的真实身份泄露出来,他才是鞑子真正的内奸!”
马国珍难以置信的摇头,“朱明山是内奸……他可是总舵主啊,我天地会的第一扛把子。”
林渊冷笑,道:“那又如何?这人有着极强的权力欲望,你以为他当了总舵主就满意了吗?我天地会毕竟是非法组织,朱明山不是傻子,清廷势力庞大,气势正旺,岂是我等贩夫走卒就能够推翻的?
他朱明山也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在这里当一名非法组织的头目,远比不上成为一名真正有权力的封疆大吏!
现在想起来一切都容易解释了,为什么我等三十余人去刺杀胤礽,结果反中包围圈,死去的那些人,都是阻碍朱明山控制整个天地会的人,这一招借刀杀人着实是妙啊。”
“可是……当初他也中毒受伤的呀。”马国珍不解的道。
林渊苦涩一笑,道:“陈大叔曾经跟我彻夜长谈,就说到鹤顶红这种毒药,他说当年在玄恩大师临死的时候,曾经给过他一些解药,这些解药就是专门解鹤顶红的。
当初我天地会有两位长老中毒身亡,中的就是鹤顶红。而上次,朱明山被羽箭射伤,所中的毒也是鹤顶红,这鹤顶红的制作方法只有玄恩大师知道,玄恩大师又传给了朱明山……
当时陈大叔只怀疑天地会中两位前长老被朱明山害死,却没往这件事方面推测,现在想起来,就算我不救朱明山,他也死不了,我敢断言,他身上就有鹤顶红的解药。”
马国珍震惊无比,“内奸……是总舵主,我天地会存在还有何意义?”
林渊叹息一声道:“朱明山自然有他自己的私心,此人城府极深,心机很重,我敢说我天地会就是他获得更多权力和金钱的筹码!”
“当真是无耻狗贼啊!”马国珍气的大骂,望着陈子谦的墓碑,流下热泪。
林渊拍拍他肩膀,宽慰的道:“马舵主,陈大叔没有看错你啊。”
马国珍激动的拉住林渊的手臂,“小鱼兄弟,陈大叔……也没有看错你。”
林渊摇头,“不……”他欲言又止,并没有再说,当初他在朱明山面前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而故意诋毁陈子谦,此事抛开不说。
如果他多个心眼,吴施墨透漏一些消息之后,他加以调查,没准便能得知胤禛被抓,可以救出胤禛,还能防止陈子谦死亡,继续平衡天地会的权力结构。
从这方面来说,陈子谦的死,跟他也有很大的关系。
“哎。”林渊一声长叹,“在我偌大的天地会中,除了那些攀炎附势的家伙,大多数人头脑已经被朱明山迷惑,真正清醒的人便只有你我了。”
马国珍重重的点头,“小鱼兄弟,你说怎么干,我跟着你就是了。实际上……你不知道,就在昨夜,我们断头崖议事之后,陈大叔拉着我说,先成立长老院,等这长老院成立之后,随后在想办法限制朱明山,然后将朱明山推翻,推选……你来当我们的总舵主。”
“哎。”林渊摆手,“当不得。”
马国珍满脸严肃,道:“你若当不得,还有谁能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