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得成在一边上蹿下跳,嘻嘻哈哈。封师训只是冷漠的说了一句:“和尚他二堂哥现在是我们市副市长是你知道的,他哥现在开了建筑公司你也是知道的……”
何分条扇了自己一耳光,“你一直记到今天?”
“是的”,我说:“我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还是你教我的。”
何分条似乎是想说什么,却终究一句话没有说,“老师,当年你那样对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现在,和尚想把当年的原因说出来,不知道,老师愿不愿意听呢?”封师训在一边淡淡说了一句,现在想想,封师训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是我们的智囊了。
何分条忍着笑脸,对我们说道:“不用说了,一定是我错了,二叔你打人一定有你的理由的。”
孙得成忽然跳到了他的面前,一字一句,狠狠的说:“你,一,定,要,听!而且,用,一,个,老,师,的,角,度,来判断!”
孙得成的话语里带着杀气,现在想想,孙得成那次头上的包绝对不是摔的,一定是被人打的,只是,他不说而已。
“有人撕了我的书!”我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那时候的我还不抽烟,只好在地上捡了根小树枝,无意识的把玩着说:“我问是谁干的,他承认了,而且,挑衅我!老师,你现在再告诉我,我有没有错?”
何分条嗫嚅着说:“没错,该打!”
“我要是站在老师的角度说话,你听不明白吗?”孙得成忽然一耳光摔了上去,“这是第二次,如果有第三次,我不介意打到你拿出老师的角度!”
我们正在逼迫他,村里却有人出来玩,看见了。按照辈分,看见我们闹事的人,我应该称一声五哥,虽然他已经七十多了。
但是,我说过,我辈分大,小时候家里穷,没人看得起我们,所以辈分也就是一句笑话,但是对于他们那个年纪的人,却是一直很恪守规矩的,他也从来没有欺负过我们家,反倒是偶尔还会来帮助我们,所以,我对他印象一直很好。
五哥身子一直很好,赶过来一巴掌甩在孙得成背上,道:“小崽子们造反啊?先生你们也敢打,都给我跪下!”
在老一辈人的心中,能做老师的都是有学问的人,有学问的人就值得尊敬,所以,哪怕何分条已经被解雇了,却也依旧是有学问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而且,五哥一直是我很尊敬的人,小时候他就经常来我家帮忙,饭都不吃,还经常给我家东西。给的东西或许在别人看来不算什么,无非就是一碗肉,或者是半袋故意丢进去两颗小石子的米……
我记得五哥每次端肉过来都会说“我们家也吃不完,天气又热,馊了多可惜啊”;每次送米来都会说“这次打的米不干净,倒了太可惜”……
长大了我才知道,那时候谁家都穷,五哥送肉来,不是吃不完,是怕我们家不好意思,怕我们难堪,所以说怕肉馊了;送米来,不是米不干净,而是五哥故意朝里面丢进去一颗小石子,仅仅只有一颗,也是怕我们家难堪。
这个道理,一直到我长大才明白,但是父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所以,从小母亲就告诉我要尊敬五哥。
所以五哥发话了,我不能反对。我没有反对,孙得成也不能反对,只好讪讪的站在了一边。
但是五哥又是一巴掌拍在孙得成头上,道:“老子叫你跪下!”
五哥在村里的威望很高,所以五哥这么一吼,村里附近的人就陆陆续续都过来了,见到人多了,何分条忽然就放声大哭起来,口中不干不净,“我不活了,这几个人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看见五哥的脸色发黑,指着我们仨,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们三个小崽子,还不赶紧给先生道歉,这么多年学上哪去了?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吗?”
说话间,村民早就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了,我们三家的家长也挤了进来,我老爹老妈一看我们惹五哥生气了,当下就准备教训我,却被五哥拦住了。
“按说你们是宗家,我们是分家,宗家打分家很正常,可是,再怎么说,打的是先生就不对了吧……”
封师训的爸爸挤了过来,把我拉到身后,然后拉住了我老爹的手,道:“这个村是姓何的说了算的,因为这个村就是何家营。本来我一个外姓人不该掺和,但是这事既然我儿子也掺和进来了,能不能容许我说两句?”
封师训一家人也不知道是从哪一代就在我们村定居了,他们家里一直都是做事有板有眼的,从来不屈服,也从来不阿谀奉承,所以,村民也都很信服他们的。
封叔说了这句话后,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如果今天真的是所有人都认为我们错了,封叔一定不会轻饶封师训,以封叔的性子,他能把封师训腿打断,不过,我并不害怕,因为,我相信我们没错。
“说吧,谁先说?”五哥这时候明显成了这件事的主事人,所以,他发出了问题。
何分条哭哭啼啼的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五年前我是何朝宗的老师,因为他不听话,所以我打了他,今天他们要来报复我,就是这么回事。”
他的话,让村民都窃窃私语了,但是很明显,是都在指责我们,说我们欺负了他。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请大家作证,按照何家营的规矩,把我们三个人乱棒打死!”就在大家声音越来越大的时候,封师训终于说话了。
“如果,当年的事发生在大家身上的话,我想知道大家会怎么做。”
五哥扬手阻止了村民的喧闹,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封师训却替我回答了,把当年在学校的事说的清清楚楚,这时候,我很明显的发现村民都安静下来了,而且,看向何分条的眼神带着鄙夷。
但是孙得成却火上浇油的来了一句:“还有我,我当年要回去叫和尚的老爹来,却被一群人揍了,当时,何分条就在旁边看着,因为揍我的人是那个小霸王的堂哥,家里有钱,年年给他送香油,所以他没有阻止!”
我再回头看何分条的时候,他面如土色的瘫在地上,五哥也长叹了一口气,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老师你还有话要说吗?如果没有,你该给这三个孩子道歉……”
如同一场闹剧般,事情最终不了了之,但是,自那以后,我也再不敢轻易在村里和人闹矛盾,因为我怕,我怕村民到最后以为我是在故意欺负人。
但是在那以后,却再也没有人冤枉我。而且,那次回家之后,我破天荒的没有挨打。那时候,我爷爷已经老的快不行了,但是他依旧和我大爷坐在村口,朝过路的大姑娘小媳妇唱《******》,还有《小寡妇上坟》。
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说明,我受不得被冤枉。就连小时候被老师打一下都要争个清白,更别说现在被人冤枉成了杀人犯。
“疯子,到底怎么办?”我拉着封师训问了一句。
封师训默默的走着路,时不时的把馒头撕一块喂进嘴里嚼着,根本不搭理我,偶尔用手扶一下镜框,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代表他正在思考。
孙得成在一边把一个大馒头朝嘴里塞,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怕什么,冤枉就冤枉了,我就不信真凶永远不露头,让孙爷我抓住了,一定把他的屎打出来。******,就吵了个架就成了杀人凶手,我也是醉了。”
“对,吵架!”封师训忽然喊了出来,“我们和她吵了架,然后她就死了!
封师训这一声大喊,把我吓了一跳,而且我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不就是死者和我们吵过一架嘛,太正常了好不好。以死者的脾气来看,和她吵架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之所以她前脚和我们吵架,后脚就死去,只能说明我们倒霉,只能说明她该死。
可是封师训忽然很邪魅的笑了笑,道:“如此简单的局,我竟然到现在才弄清楚,是我的错……”
孙得成可不会像我一样迷茫,他听封师训的语气似乎找到洗刷我们冤情的办法了,所以乐不可支的冲着封师训就拍了一巴掌。
孙得成力气太大,又是满心激动,所以出手就稍微重了点,这一巴掌直接把封师训拍翻在地了。我看封师训面色不太好,赶紧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然后站在孙得成和封师训之间,因为我怕封师训一生气,万一和孙得成闹将起来,到最后吃亏的绝对的是我们仨。
因为封师训绝对打不过孙得成,万一封师训受伤了,我们又得想办法照顾他,而且还是在我们正背着不白之冤的时候,那才真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