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喉咙位置,是两排参差的牙印,创口锋锐。
在场的这些人中,刘老太毫无疑问是众人的精神支柱。遇到阴邪诡事,这十几号人里没有任何一个比刘老太更精通,而只要刘老太一死,剩下的人,就会自乱阵脚。
看着刘老太尸体上的伤口,我和瞎子都陷入了沉默。
许芸的复仇计划狠戾而迅捷,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缓冲空间。但相对于这一点,令人惊悸的是这一次伏击中隐藏透露出来的东西:一击必杀,沾之即走,还懂得斩首战术!
因瞎子计划而催生出来的这个鬼胎,简直就是高效的人头收割机!
刘老太的死,对在场的这些人触动很大。
瞎子检查刘老太伤势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叫嚣着要把我绑起来,用我来引那个鬼胎出来。直到瞎子拂袖表示再乱喊叫就不管了的时候,那些人才停止了嚷嚷。
经过再三询问,瞎子确定没有人看清楚咬死刘老太的是什么东西时,脸色很难看。
当然,也有人想到了鬼胎的时,结果被瞎子吼着让别瞎说。
争论来争论去,争论到太阳偏西,眼看就要落山了,也没能争论出个结果。瞎子就让众人先把刘老太的尸体抬回去,说有了新的线索,会马上通知他们。
等那群人抬着刘老太的尸体走后,瞎子忽地吁了口气,额头居然是有豆大的冷汗渗出,回村里的路上,我问瞎子是咋回事?
瞎子说当时暗中有什么东西盯上了他。直到隔壁村的那群人走后,阴森森的感觉才逐渐退去。
我又问瞎子会不会是鬼胎?瞎子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纸里包不住火。
我和瞎子跟着那个大胖子出去的功夫,刘老太出事的消息就在村里传播了开来。等到吃过晚饭后,不少村民汇聚到了长者家里,询问是个啥子情况。
瞎子自然是把对隔壁村村名的那番含糊说辞说给了众人听。
但这点内容,糊弄刚遇到诡异事件的人还差不多。而甘家村的村民们在这段时间里,明显绷紧的神经弦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不少人围着瞎子,追问鬼胎的事,追问许芸的事,也有人问有没有找到甘老二的尸体。
瞎子被问的烦躁了,就吼了嗓子:“死了的人的尸体一具也没找到。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小心甘妹妹和甘老二下山索命!”
瞬间,长者的家里像是炸开了锅,吵得七嘴八舌。
有人央求瞎子快点处理这事,有的说都是瞎子来了才把祸事越惹越大,更有人提议大伙凑份子钱去请个道长或者法师来。
嚷嚷吵吵的没整出个规程。最后长者也实在受不了了,就说你们爱咋滴搞咋滴搞去。
众人这才散去。
瞎子被气的够呛,蹲在院落里一根烟接一根烟地熏着,不大会功夫,刚买的一盒烟就被他的剩下两三根。
我和他要了一支给自己点上后,问瞎子,“要是村民们真请来个道长之类的,咋办?”
瞎子把手中的烟头直接用手指掐灭,扔在地上:“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事,关瞎子屁事。”
“不关你的事,你郁闷个屁。”我笑着说道。
瞎子又点上一根烟,叹了口气:“甘家的事,没外人想的那么简单。新来的道长或者法师要是敢贸然行事的话,那就是找死。”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些许想法。
整个甘家,没那个人是可以令人省心的。甘老大就甭提了,下葬之前被大傻子抠烂脸,至今仍和大傻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钟雨兰死于二十多年前,现在却突兀地冒了出来;甘妹妹自杀后,头七一过就回来找人算账报仇;甘老二只是死后不久尸体先是出现在棺材里,而后就跑的不见影儿。
就连傻子甘俊过门的婆娘许芸,也不是令人好相与的。
可以说,我知晓的,和甘家沾染关系的,死后都不肯安份。
这甘家,有毒!
我把我想到的说给瞎子后,瞎子呵呵一笑:“你才知道?瞎子双招子当年就是拜甘家所赐,现在之所以还一直关注甘家的事,就想看能不能找到法子治好。”
提到这个,我就问瞎子,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
瞎子沉吟了许久,才开口道:“瞎子是可以看到东西的。但瞎子看到的东西,只有黑白二色。这是瞎子最大的秘密,你千万别对任何人提起。”
一包烟彻底抽完,瞎子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
我问瞎子晚上有没有什么节目安排,瞎子说已经连续折腾了好几夜,今晚休息吧。
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我想找瞎子商量着把许芸的尸骨挪出来入土安葬,结果发现长者和瞎子都没在。跑到村尾半山腰的院落也没看到两人身影,我只得独自去了趟石窟。
一扒拉开洞穴边的灌木丛,我心底就咯噔了下。
原本能够容人弯腰走进去的洞口,已然彻底被碎石封死,根本无法进去。我尝试着想要抽离塞堵在洞口的石块,却发现这根本就是徒然——堵住洞口的石块,外面看似都不大,里面却是延展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在外面根本撼动不得。
颓然坐在洞口发愣的时候,我忽而瞥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下,同样有个坐着的身影。
姿势和我一模一样。
我看过去的时候,它也朝我看了过来。
黑黝黝的身子,浑身肌肤皲裂如苍老的树皮,四肢细长,脖颈上顶着的脑袋却大的出奇。
鬼胎!
发现它的瞬息,我就觉得一股子冷意自后脊背腾起,浑身冰寒。娘的,这玩意不去找那些和许芸有过节的人报仇,跑到这里做什么?
突然它嘴角上扬,露出个呲牙咧嘴的笑意,笑得我毛骨悚然。
而后,我就看见一道黑影冲我扑来,快若闪电。下一刻,它就挂在了我脖子上,发出我听不懂的咿咿呀呀声,像只猴子荡来荡去。
我浑身僵直,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激怒了它,像是咬刘老太似得给我来一口。
来回荡了几圈后,小鬼毛孩就半蹲着落在地上,孱细的双臂撑在身前,扬起那颗大的出奇的脑袋,黑漆漆如琉璃的眸子,闪烁着疑惑的神情。
稍后,它就咿咿呀呀叫着,冲入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直到它离开很久,充斥我浑身的惧意才逐渐褪去,身体的掌控感逐渐回到身上。我长长吁了口气,没敢继续逗留,匆忙朝着山下走去。但与此同时,我在思索着一个问题,它挂在我脖子上绕来绕去的举动是什么意思,最后临走前眼底的疑惑又代表着什么?
回到村里时,瞎子和长者依旧没有回来。倒是村民们不知从那里请来个身穿黄色道袍的三角眼中年道人,右手拂尘,左手八卦盘,一看就是专业人士。
在中年道人身后,跟着十来个村民。
心中有些好奇,我就跟在了众人身后,一起朝着村尾的白杨树林走去。
那中年道人才一脚踏入白杨树林,就‘呀’地一声后跳了半步:“这地方阴气咋这么重?”乘着他闪身后跳的时候,我发现他手中的那罗盘上的指针像是失去控制似的,滴溜溜乱转。
尾随的几个村民一见中年道人这么说,纷纷表示道长果然高人。
中年道人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跟着踏了一组跳舞似的步伐,而后猛地一挥拂尘:“群邪避让!”
呼地一下子,不知从那吹来的风拂过,卷的白杨树枝叶哗哗作响。
见状,中年道人皱眉自语道,“冥顽不化!既然你们不肯走,那就别怪我出手狠辣。”
只见他自怀里取出张符纸,抬手咬破指尖,飞快地在符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号,而后将两张符纸夹在拂尘上,抬手往前一甩。
符纸顺势飘出了三尺多远,悠悠落地。
在那符纸落地的瞬息,我看到许多潜伏在阴暗下的东西,哧溜溜地如潮水般后退,缩回到了白杨树林的更深处。
“哪来这么多的遮步鬼?”中年道人嘀咕道。
等了约莫两三分钟后,中年道人跨步踏入白杨树林中,将自己的那符纸捡起,塞进了怀里。
我看的清清楚楚,符纸上画着血符的地方,透出烧焦的色泽。
尾随着中年道人一起来的,就有当时协助挖出棺材的村民。在那人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来到了曾埋葬过甘妹妹和许芸尸身的棺材坑。
这时我才发现,由村尾半山腰院落通到白杨树林中的那条引魂路,撤掉了。
“奇怪,奇怪,真是奇怪……”中年道人围着棺材坑转了一圈,皱眉道:“这地方有极其强烈的阳气残留,偏偏还有着强烈的阴气残留。难道鬼胎是在这里炼成的?”
他的话,令我心跳瞬间加快不少。
好厉害的道人!只是在这里看了一圈,就发现了鬼胎的秘密。
不过隐隐的我也有些期待,期待这道人能带来点与众不同的东西。瞎子那坑比,做什么事都是瞒着我,还摆出副不告诉你是为你好的态势,令人作呕。
中年道人又是围着棺材坑转了两圈后,忽地跳进了棺材里。
但他跳进棺材的瞬间,我就看到一道道几乎分辨不出来的阴影,自周围汇聚而来,朝着棺材坑周围涌去。
遮步鬼!
身处棺材坑里的中年道人也是明显感觉到了什么,再度将他那张符纸取出,夹在拂尘上挥了出去。只是这次,符纸并没有飘出去,而是笔直落向棺材里。
蓬——
符纸即将落地的瞬息,燃烧了起来。
中年道人嗖地一下自棺材坑了跳上来,火烧眉毛似得拔腿朝白杨树林外跑去:“女侠饶命,晚辈是罗刹街曹家的旁系弟子,女侠开恩,晚辈知道错了……”
那道士边跑边喊边脱衣服,等跑出树林的时候,身上光溜溜的就剩个裤衩。
众人追出去,把他丢下的东西递给他时,他却是筛糠似地颤抖着连连摆手推辞,说这东西已经因为他学艺不精被前辈高人扣押了,只求众人给个五百块路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