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江之彦的神情很是严肃,“我要去匈奴,那时你命悬一线,全靠皇上那半颗续命药丸,剩下的半颗,我必须要拿到。”
“之彦……”话到一半竟无语凝噎,杜若垂下双目,“随你吧。”
江之彦以为杜若会说快去快回,或是不要去,万万没想到她会说“随你吧”。
“你竟无什么要与我说吗?”江之彦忍不住抓住杜若的肩头,想去抓住她不断闪躲的眼神。
“我说了你会听吗?”
“我想听你说。”
“不要去,我希望你不要去。”杜若的语气清冷,就像是此刻吹在身上的刺骨冷风,“我本是将死之人,这条性命是从老天爷那里偷来的,拿不到那颗药,我还能够苟且活着三四年,但若是你在匈奴有什么不测,之彦,我不会独活。”
杜若从来不会讲缠绵悱恻的情话,两人之间更多的是猜忌,是剑拔弩张,但从未想过的是有朝一日会阴阳相隔。虽然半年前袁怀秀出使匈奴,但随着匈奴国的势力日渐膨胀,誓要血洗当年战败耻辱的呼声越来越强,加上郭廉的挑拨离间,如今与匈奴的局势已是水火不容。江之彦若是在此时去匈奴求药,凶多吉少。
“有你这句话,此行匈奴,我非去不可!”
“你!”
“若若,你说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不会独活,那我呢?还有,你可曾想过紫琳?
你从小失去母亲,你还想让紫琳也从小失去母亲吗?自从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不久也跟着去了,偌大的将军府只剩下我一个人,一个完整的家有多么重要,只有失去过才能够体会。我承认从前是我错了,我错得太离谱,从前我将国家,将君主看得太高,高过一切,高过我自己,高过我的家人,我的爱人,才会让你流离在匈奴那么多年,只能顶着乌雅公主的名头活在这个世界上,害得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莫名而死,近在咫尺的幸福是我亲手将它推开了,我不奢求你能够原谅我,但是这一次,我真的很想要争取自己的幸福。”
杜若从来没有想过江之彦竟然会有这么感性的一面,那日自己在湖边明明白白跟他说了自己不想让他去匈奴,但是他却反而坚定了要去匈奴的意志,或者说他本来就是打定了主意,不管说什么都是要去的,只是非要自己说这么一些话罢了。罢了罢了,杜若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这几日与江之彦冷战,他却反而像是狗皮膏药一般日日来烦着自己。
啪!
杯盏从手中滑落,在地上被摔碎,发出了很刺耳的声音。
“大王妃饶命,大王妃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刘璃脸上的表情并无什么大的反应:“你可知道,你打碎的是什么?”
“奴……奴婢……不知。”跪在地上的丫鬟害怕得整个人抖了起来。刘璃出生皇家贵为大公主,本就有一股天生的贵气,来了匈奴以后,想要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异国生存下去,免不了要算计与反算计,身上多了一丝阴鸷,看上去更是有些慑人。
“你打碎的,可是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翡翠琉璃盏,那是我出嫁时父皇御赐给我的嫁妆,价值连城。”刘璃微微挑眉,看着地下那丫鬟,心情莫名大好起来。
“大王妃饶命!大王妃饶命!”丫鬟听得,心下更是慌张不已,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磕得咚咚响,不一会儿地上就出现了一小摊的血迹。
“来人,给我拖出去。”刘璃很是嫌恶地转过头。
边上的宫女虽然面上不忍,但是都不敢出声求饶,谁都知道在匈奴得罪大王妃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这个宫女,只怕是连死都不能安生了。
“大王妃,奴婢再也不敢啦!饶命啊!”门外走进两个大汉,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将那个丫鬟从地上拖了起来,她还想要为自己求得最后的生存机会,求饶声音嘶哑,但是刘璃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刘璃看着边上扇扇子的一个丫鬟,“等着我去收拾吗?”
“奴婢这就去。”那丫鬟丢下扇子,一溜烟就冲上去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碎瓷,仿佛身后跟着一个吃人的妖怪。
刘璃闭上眼睛,另一边伺候的丫鬟立刻识相地走上前去,蹲下身为她按摩双腿。
“哈哈哈,又是谁惹得我的大王妃不开心了?”
匈奴王揭开门帘子,虽然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但走路时还是步下生风很是矫健。
“大王。”刘璃嗔怪地喊着匈奴王,本就是难得的美人,此刻更是别有一番风韵,难怪可以宠冠匈奴王宫。
“嗯,怎么了?”匈奴王走到刘璃边上,自然而然将刘璃拥在怀里。
“有个不长眼的下人打坏了大王妃最爱的翡翠琉璃盏,这可是大王妃的嫁妆呢!”为刘璃按摩双腿的丫鬟识相地让开了身,还不忘贬低一下那个倒霉的丫头来讨刘璃的欢心。
“竟还有这样的事,没事没事,本王让人再去为王妃寻一套一模一样的来。”
“你们都下去吧。”那丫头本想说这是独一无二的再也寻不到了,刘璃却在此刻赶他们下去,也不敢说什么,领了命低下身就都退了出去。
“大王,郭廉可是回来了?”
匈奴王的神情一僵:“大王妃的消息可真是灵通,郭廉下午才从中原回来,你这就知道了。”
“大王怎能这样说我呢,臣妾原本亲手煮了一碗汤想要送去给大王,但是不想郭廉竟在那个时候回来了,臣妾想总不能打扰了大王的国事,便回来乖乖等大王,大王却对臣妾做这等猜测。”刘璃满脸的委屈,看得匈奴王心肝一颤一颤的,连忙出声安慰。
“王妃说的是什么呢,本王哪里做了什么猜测,本王还有什么不是全听王妃的呀,你要本王帮你拿回中原,本王就收留了郭廉为你步步算计。你这个小妖精呀,就是不让人安生!”
刘璃不经意地躲开了匈奴王向她伸过来的手:“我可不管,总之大王不可以有一丝一毫地怀疑臣妾,臣妾千里迢迢嫁到匈奴,无依无靠,所有依仗不过是大王的宠爱,若是连大王都不宠爱我了,那我还不如死了免得受人欺负。”
“哟哟哟!瞧你说的都是什么,本王疼你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你让人欺负了去!”他忍不住拉开刘璃披在身上的外衣,向她身上亲去。
刘璃推不掉,只得逢迎,但是眼睛里面的厌恶情绪却是丝毫都掩饰不了。
“谁!”
夜已深,张青缨在宫里过着半囚禁的生活,日子早已是今夕不知何夕,每日日上三竿才起身,日刚落就已在房中歇下了,今日却难得地在庭院中小坐了一会,独自喝着酒,一杯接一杯,只是苦了一旁伺候的宫人,在寒风中冻得哆哆嗦嗦却不敢说什么。好不容易熬到张青缨终于肯回房睡觉了,正卸了一半的妆,外边突然传来一声瓦片落地的声音。
“你去看看!”
“是。”宫女放下手中的木梳,跑到房门外张望了好一会儿,黑漆漆的却是什么都没有瞧见。
“可曾看清了是谁?”
“我看外边什么都没有,娘娘,可能是猫爬墙的时候不小心踩落了一块瓦片吧。”宫女搓了搓手,太冷了,就出去了一小会儿,手就冻成了这个样子。
“不可能!”张青缨不信,自己从梳妆台前走了出来,看了好一会儿果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娘娘,真的没有人。”宫女想要把张青缨劝回屋,她不觉得冷吗?
没有看到人,张青缨的心里更加不安了,最近心里边不踏实,总觉得有人要害自己,自己这条命没了就没了,也没有什么可以惋惜的,但是杜若和江之彦还没有死,自己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地死了呢?
“今晚你在这门口守着,哪里都不许去。”
“娘娘!”宫女忍不住惊呼了出来,在门口站一晚上,会冻死的!
“怎么了,难道我一个太后娘娘,还使唤不动你们这几个下人了?”
“奴……奴婢不敢。”宫女知道自己言语有失,忙跪了下来,“但是太后娘娘,在这里站一晚上,站一晚上……”
张青缨听小宫女说得吞吞吐吐,知道真叫人在这里站了一个晚上,难保不会出人命:“雪翠,卿云,你们二人与虹宛,轮流在这里守着。”
“是。”三人回得参差不齐,尤其是雪翠和卿云二人,看着虹宛的眼神,很不友善。
张青缨觉得头又开始刺痛了起来:“去把我的安神丸拿来。”说着便向寝屋走去。
“都是你,害得我们睡不了觉,要在这里陪你吹冷风。”待张青缨走远了以后,雪翠替张青缨去拿安神丸,卿云忍不住对虹宛满腹不满。
“又不是我叫你们守门的,你有本事去跟太后娘娘说呀。”虹宛不满卿云将所有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忍不住也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