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没错。”唐韵缓缓点了点头:“楚悠然的确是第一次来楚京,但我不是!”
女子的清眸幽幽,耀眼过天上星辰:“以龙叔的精明和嗅觉,有些事情我想根本瞒不住你,也没打算要瞒着你。”
她缓缓往椅背上靠了靠,将整个人都给陷在了椅子里:“我叫唐韵,萧王府萧王妃唯一嫡出长女,受封蕙义郡主。而这些个身份都远远没有另一个身份最叫人震惊,那便是我还是国师乐正容休公告天下亲自收的入室弟子。”
眼看着龙叔的瞳孔一缩,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唐韵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但那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如今我是楚悠然,只是楚悠然。”
龙叔仍旧张着嘴,却突然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唐韵勾唇一笑:“成为楚悠然并不是我的主意,你该知道,你瞧见的身份玉牌也是做不了假的。所以,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我都是楚悠然。也只有我才是楚悠然。懂么?”
龙叔瞪着眼,喉结缓缓滚动终于垂下了眼眸:“属下,懂了。”
“恩。”唐韵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从不担心龙叔会为了这个跟她翻脸。因为她一直都相信龙叔是个聪明人。
因为他的是聪明人,所以他比谁都清楚一旦楚悠然就是唐韵的谎言揭穿了之后会将楚家给推在了什么境地中去。包庇朝廷侵犯,蒙蔽圣听,欺君罔上。无论哪一条,都叫这天地之间再也容不下楚家。
“属下今日来不过是想向二小姐讨个主意。萧王府送来的嫁妆,您是要直接送来了国师府还是就留在聚贤庄?”
“送过来就不必了。”唐韵沉吟着说道:“虽然我现在住在国师府里,但大婚那一日怎么也不能从这里出门,迟早还是要回聚贤庄的。一切还得依着规矩来。”
龙叔垂首道了声是。
“第二件事。”他飞快说道:“宫里头的圣旨已经到了,将大婚的日子给定在了八月初一。属下来的时候瞧见,城里头将圣旨的拓件抄录了好些份已经贴满了楚京的大街小巷,小姐大婚的事情只怕全天下都知道了。”
“是么。”唐韵勾唇:“北齐帝这一次办事可真利索呢。”
龙叔皱了眉:“二小姐就不怕……?”
公告天下的赐婚圣旨里头自然不会用唐韵的名字,上头写着的是楚悠然。
那么,自此以后天下人有一个算一个,只怕都会以为楚家投靠了北齐了。这事情便如板上钉钉,再也没有反悔的可能。
“没什么可怕的。”唐韵慢悠悠说道:“如今的北齐天下,可未必就是宫里头那位说了算的呢。”
龙叔眸光一闪,宫里说了不算还能是什么人说了算?除了那妖孽残暴的国师大人之外,再不做他想。她是在告诉自己,她能护住楚家万无一失么?
“属下还有最后一件事。”龙叔低着头,掩住眸中的深思。
唐韵瞧他一眼,事情还真多呢。
“家主传了信过来,说是她不日即将进京。”
“什么?”这个消息终究叫唐韵给惊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情?”
楚嫣然的毒虽然已经控制住了,但要从金桥镇到楚京来这么一路颠簸着也够她受的。这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家主说。”龙叔抬头:“二小姐大婚是天大的喜事,她一定要在场。”
唐韵声音一滞,也难怪龙叔瞧见自己的时候会有敌意。
楚嫣然身体不好的事情虽然是个秘密,但如龙叔这般身份的人大约会知道那么一丝风声的吧。所以,她为了自己这么长途跋涉他心里能痛快?
何况,自己还是个冒牌货,所以他心里越发的不痛快了吧。
她闭了闭眼,幽幽叹了口气出来:“传书什么时候到的?”
“有十多日了。”
唐韵:“……。”怎么可能有十多日?
“圣旨什么时候到的?”
“三日之前。”
“……三日之前才下了圣旨,家主怎么可能已经走了十多日了?”
“这个……。”龙叔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属下亦是不知。”
唐韵默了默,脑中灵光一闪几乎眨眼之中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那会子自己跟乐正容休提起萧景堂的时候,他似乎说过那么一句要见他一面。所以……该是他给金桥镇递的消息过去的吧。
“已经出来十多日了么?”唐韵皱了皱眉:“算着日子也差不多该到了,就这几天的事情。我会尽快回聚贤庄去,你回去也先准备下。”
她沉吟着说道:“这事情得保密,务必要保证家主的安全。”
龙叔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是。”
唐韵挥了挥手让龙叔尽快回去准备,自己思量着要怎么跟乐正容休开口提起回聚贤庄的事情。
“秋彩,见着我师父了么?”
秋彩正收拾着桌子上的茶盏,听见她问话立刻抬起了头:“奴婢不曾瞧见呢,听说大人每日除了上朝之外。回府以后还是在闭关。”
唐韵眯了眯眼,还在闭关么?莫非他的内力还没有恢复?
“走,跟我去看看苏妈妈吧。”
她缓缓起了身,朝着侧院走了过去。自打她被乐正容休禁了足,也有许久不曾见着过苏妈妈了。这个时辰是老国师为苏妈妈看诊的时辰,到了那里两个人她都能见着,也省得来回的奔波。
苏妈妈的院子并不大,离着唐韵的院子极近。
两重院子之间有一个月洞门连着,行走起来很是方便。每每看到这个唐韵都要在心里头赞一声木魂的细心。
此刻已经过了正午,虽然还有些燥热到底不如前半日那般的迫人。唐韵走的不慢,苏妈妈的小院里静静的。小厨房里头却传出浓重的一股子药味。
透过窗缝正看见秋喜带着秋扇仔细的将苏妈妈用过的药碗药壶一一消毒。一眼瞧见唐韵进来,秋喜立刻丢下了活计从屋里头迎了出来。
“苏妈妈可是刚吃了药?”
秋喜立刻说道:“正是呢,刚用了药。奴婢瞧着妈妈似乎有了些倦意,这才出来将东西洗一洗。”
唐韵朝着屋里看了一眼,屋子的窗子只开了极小的一道缝隙,不由的皱了皱眉。
七月末的天气实际上还是有些许闷热的,寻常人哪个不是将轩窗大开,恨不能将整面墙都凿了才好。苏妈妈却不知怎的似乎半点不觉得热,反倒日日都害冷。若不是老国师严令必须要开窗透气,只怕连这些许的缝隙也见不到的吧。
“老国师可是回去了?”
秋喜摇头:“并没有,老国师说妈妈的药需要调一下。这会子怕正在屋里头修改药方子呢。”
唐韵点点头:“我进去瞧瞧,你们几个且在外头等着吧。”
众丫鬟道了声是,唐韵便自己推门进了屋。
吱呀的一声轻响惊动了老国师,老头子立刻抬起了头朝着她看了过来。唐韵朝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自己则走向了里间的床榻。
苏妈妈已经是沉疴之人,尽管秋喜和秋彩伺候的极好,屋中的味道怎么也不如正常人屋子里头清新。唐韵却并不嫌弃,一步步走近了苏妈妈。
苏妈妈微合着眼眸脸朝外睡着,连唐韵走在了身边都半点没有察觉。唐韵打量了苏妈妈一眼,眉心便微微一颦。苏妈妈的面色看上去非常不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只有蜡一般的黄。
“月华君。”她侧过了头看着桌岸边的老国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国师便随着她出了屋子,唐韵束手而立,清眸却盯着半空里渐渐西沉的太阳,唇线却绷的极紧。
听见脚步声在身后缓缓靠近,她方才垂了眼眸低低唤了一声:“月华君。”
“这个人二十年前便已经消失了,不提也罢。”
唐韵便微勾了唇瓣:“老国师,苏妈妈自打入了府可都是由你在调理?”
“没错。”
唐韵眸光便是一涩:“她……情况如何?”
老国师缓缓捋了捋胡子:“并不好。”
“不好……到什么样的程度。”
这一次老国师却并没有立刻就回答,唐韵便抬眼直直盯着他。
“您照实了说吧。”
“大约,就这几日了。”
唐韵咬了牙,宽大衣袖中的一双粉拳紧握:“还有旁的法子么?”
老国师叹口气:“不过就是拖日子,拖日子这种事情你当知道,有些时候并不能够叫人快乐。”
“所以。”他眉心一动:“需要你拿个主意。”
唐韵略一沉吟:“我想跟苏妈妈谈谈,行么?”
“随时可以。”老国师说道:“她方才喝的那一碗安神药的药性大约还有一刻钟就过了。”
唐韵点了点头:“这里我守着便好,您先且去歇着吧。”
“好,桌案上的药方子你权且收着。等你做好了决定我再重新改过。”说着话,老国师微微舒展了手臂:“这几日累的着实狠了些,我得去歇一会子了。”
“等一下。”眼看着老国师便要出了小院,唐韵眸光一动突然出了声:“我师父……可好些了?”
老国师身子一顿,唐韵敏感的发现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尴尬。
唐韵只觉的心头一沉:“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