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王府的后院,二十个美姬分成四排站定院中,一个个身姿婀娜、媚骨天成。
梁长殷十分头痛,幸好叶小蓝还在迦陵关没有回来,若是叫她看到后院里突然多了这么多美人,非把他的临王府拆了不可!不过,他也隐隐有些期待,若是叶小蓝在此,会怎么样处理这些美姬?
而在此时,叶小蓝与风筝正率领一千骑兵精锐,前往接应深入北翟内部的谢飒飒部。然而——
“你说什么?谢将军没有跟你们回来?”风筝揪住副将的衣襟,怒气腾腾的逼问,那架势恨不得将那副将的皮给剥了。
叶小蓝拉住风筝,道:“冷静点,别冲动。”
风筝恨恨然松开副将,拿起马鞭,转身向地面上刚抽芽的细草撒气。
叶小蓝沉着脸,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她得知谢飒飒为了众人的安危和两国和平,竟然甘愿留在北翟王身边,一时间百味杂陈,手里的马鞭控制不住,狠狠地抽在副将身上。
“你们竟然就这样抛弃了你们主帅,实在太让人失望了!”叶小蓝怒喝道。
经历长途跋涉的男儿们纷纷低下了头。
风筝叫道:“别废话了,我们赶紧回去,让武昭侯或者临王修书一封给北翟王,请他放回我们将军。”
“但是武昭侯和临王都已经班师回朝,远水解不了近火。你快回去通知谢大将军,他是飒飒的父亲,一定比我们更着急。”叶小蓝道。
“那你呢?”风筝问道。
叶小蓝跨上骏马,“我再沿途打听一下,说不定会有北翟王庭的消息。”
“嗯,好,你带上一百骑兵以防万一。”
风筝快马加鞭赶回迦陵关,去通知谢国增。而回归的谢飒飒部的骑兵,当初离开时五千精锐,斗志昂扬,视死如归,如今回归时,只余两千,且疲惫不堪。
而在距离迦陵关三百里外的雪鹰谷,两匹黑马奔出谷口,而在二马之后,一支百余人的北翟骑兵穷追不舍。
飞射的流矢,在耳畔急急飞梭。
突然,疲惫的马儿长嘶惊叫,往前奔驰了几步,却猛地向下栽去。
“小心!”仓庚惊恐大叫着,右手发出一道吸力,猛地探出,将谢飒飒往自己的马上一带。
身后的追兵大声喊道:“决不能让他们逃到迦陵关!”
北翟骑兵霍霍催马,箭矢专往他们胯下的马儿射。
嘶——
马儿嘶鸣,突然扬起前蹄,马背上的两人,险险被摔到马下。
谢飒飒回头一看,原来马臀上正钉着一支黑色利箭,直没箭羽。
北翟兵乘势追上,将两人团团围住。
“王妃还是随我等回去吧,大王说了,只要王妃肯回去,王对王妃的朋友擅闯王宫之事,可以既往不咎。”
都到了这个份上,谁还要回去?
谢飒飒冷笑道:“就算我死,也要埋在大齐的土地上,我是绝对不会再回去的!”
“大王对王妃一片真心,王妃当真半点情谊也不讲?”
什么一片真心,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马儿终于还是倒下了,谢飒飒拔出长刀,仓庚已在她之前拔剑出鞘,挡开飞来的箭矢。
两人长途奔袭,就算疲累,但两颗心相连相印,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北翟骑兵蜂拥而上,仓庚提剑相杀。他本就是杀手,一生受杀戮掌控,多少次陷于危难,多少次死里逃生,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样心有牵挂。他终究不再是一个人,为了她,为了他们的未来,唯有不停的杀!杀!杀!
就在两人最危难之际,远方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之声。
那些北翟骑兵见状,立即排开防御,弓箭瞄准飞踏而来的大齐骑兵。
叶小蓝一见被北翟人围在垓心的两人,惊喜叫道:“飒飒,仓庚!”
先前与谢飒飒喊话的北翟将领,催马往前走了几步,用齐语朗声叫道:“南齐的朋友,这是我北翟国之事,还请朋友不要插手!”
叶小蓝冷冷回答:“迦陵关方圆三百里内皆为我大齐国土,诸位难道没有看见前方的界碑?”
叶小蓝的马鞭朝前方五十丈开外的一块巨大的青色石碑一指,那三丈高的石碑上赫然镌刻着齐界二字,而这一批北翟人,明显已经跨过国界。
“如今战事方歇,贵国使者也已经入齐,难道阁下欲再挑起战端?”叶小蓝威风凛凛,厉声喝道。
那人望着界碑,不禁皱起眉头,说道:“此乃我北翟王妃,我必须带她回去,至于这一位,他擅闯王庭,夜探王宫,也必须接受律法惩处。我等只是奉命擒回二人,并无挑起战端之意。只要擒回了人,我等立即退出大齐界。”
“呸!”叶小蓝怒喝,一提起北翟王妃四个字她就来气,“什么北翟王妃?这是我大齐的谢小将军和侯府亲卫。在我大齐境内,你等竟敢冠冕堂皇的要擒我大齐子民,真是笑话!原来这就是你们北翟与我大齐议和的诚意?”
那将领就是奉命来追这两个人,哪敢让事情上升到影响议和,但好不容易才追上这两人,王允诺了高官厚禄,就这么放弃,又教他如何甘心?
“这位女将军不知怎么称呼?”那将领扯开话题,背后却对手下做手势,只要能迅速擒下二人,再冲回到北翟境内,这样影响两国议和的就不在是他们。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叶小蓝道,同时也悄悄的命令手下的人做好战斗准备,只要对方一动,就立即动手抢人。
就在双方人马即将动手之际,谢飒飒突然跳起来,不知何时手里长刀变成了匕首,猛地往自己的心窝刺去。
“飒飒——”
“王妃——”
“将军……”
北翟人有些慌乱,叶小蓝红着眼,身边的骑兵不等她有任何命令,就已经冲锋上前,与北翟人捉对厮杀。
仓庚抱着谢飒飒,夺过最近一个北翟兵的战马,就往叶小蓝所在的方向奔去。
“王妃!保护王妃!”那北翟将领还在高喊。
叶小蓝率领的这一百骑兵立即拦住北翟人的前路。
“你们想开战吗?”叶小蓝高声怒吼。
那北翟将领被这一句“开战”所震慑,眼前形势明显不利于与己方,使他不得不率领手下恨恨然退到界碑之后。
叶小蓝急急冲到仓庚面前,看见谢飒飒的胸前一片鲜红,瞬间就红了眼眶。岂料谢飒飒却突然疲倦的向她眨了眨眼,取出夹在腋下的匕首,说道:“一点皮外伤罢了,我们回去吧!”
叶小蓝没想到她竟然是假装的,又立即破涕为笑,如果不是因为仓庚抱着她不方便,她真想冲上去紧紧地拥抱她。
“好,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来到迦陵关外,谢国增亲自给他们开了关门。
“我的女儿啊!”谢国增站在迦陵关下,金色的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感觉又苍老了几分。
谢飒飒下马快步走到父亲面前,跪拜道:“爹,女儿回来了。”
“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谢国增握住谢飒飒的手,将她扶起,一时间,老泪纵横。
战争结束了,谢飒飒也回来了。她洗净一身风尘,脱下戎装,又换回那一袭烈焰的红衣。这半年的沙场风霜磨粗了她的手指,脸上的皮肤也不及在昭阳城那般细腻。
所幸,战争结束了,所幸,她还活着。
然而也有人永远回不来了。
离开迦陵关之前,叶小蓝决定再到去探望常安公主一次。
安王府内麻衣素缟,整个北苑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哀伤的气氛中。
梁子歆好像一夕之间老了好几岁,两鬓染上霜白,眉目也不似从前那般神采奕奕。
有两名婢女在她身边伺候着,当叶小蓝走近时,两名婢女福了福身,梁子歆轻轻的挥了挥手,两命婢女就低着头退到了花园外。
“才刚刚开春,天气还很寒冷,公主身子不爽,应当少吹风才是。”叶小蓝柔声道,心里也涌起万般滋味。
梁子歆坐在躺椅上,一只手撑着头,眼泪顺着眼角滴到椅子上垫着的狐裘上。看着叶小蓝,她总想起当初婉柔缠着她学武功的情景。
“公主,您要多保重身体,为了安王爷,为了婉柔郡主,您一定要多保重,他们也一定希望您能够好好的……”叶小蓝哽咽道,其实她挺喜欢婉柔郡主的,但老天对她何其残忍?
梁子歆的目光一直望着远方,“我会保重的,小蓝不必担心。”她淡淡说道。
叶小蓝微微点头,而后坚定道:“请公主放心,我一定会为婉柔郡主报仇。”
“报仇?”梁子歆蓦地收回目光,定定的盯着叶小蓝,久久沉默。
婉柔郡主是中了阿碧萝的蛊虫,才会受阿碧萝控制,做出弑父的大逆之举。
叶小蓝从来都是记仇的人,如此深仇,岂能教她轻易放下?且刚好,此次进入大齐的使者中,阿碧萝刚好正在其列。
梁子歆却道:“本宫很想报仇,但使者无故亡于吾国,恐再起纷争。个人生死事小,天下靖平事大。”
“可是公主……”
“别说了,休要再提报仇之事,你离开吧!”
梁子歆下了逐客令。
叶小蓝不禁苦笑,她还是无法将个人的爱恨放到国家的高度,在她看来,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她没有梁子歆的胸襟,也不像谢飒飒那般冷静,因为她骨子里还是一个炽热又冷酷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