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周政开车，背脊却一直感觉到赵可兰紧盯着他的视线。
他借着调整后视镜的小动作，偷偷又迅速地观察赵可兰的脸色，每次观察都觉得不太对劲。
他边开车心里边发毛，这赵可兰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车子的暖气大约是开得太足，周政越发口干舌燥起来，一张嘴噪子就扯得发痒，剧烈地咳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赵可兰在后座赶紧给他抽纸巾递纸巾，气氛倒也没刚才那么紧绷了。
等周政这边都咳停了气儿顺了，赵可兰又开口问：“小政除了以前的女朋友就没喜欢过其他女孩子么？”
“忙着呢，哪有心思再想？”周政笑了笑说。
赵可兰问：“那你跟你以前那个女朋友之前呢？”
周政这下就有点紧张起来：“兰姐为啥这么问？”
周政会这么觉得，不为别的，全然是因为赵可兰这语气太像质问了。虽然这问的问题听起来跟那些想给他介绍对象的七姑八姨差不多，可是语气不一样，不像一般人问的。
周政心里直打鼓，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通。
赵可兰没有正面回答：“那我这么问吧，你是喜欢比你大的还是比你小的？小一点儿的还是小很多的？大一点儿的还是大很多的？”
这话问得就太有针对性了，周政心里直叫不好，这肯定不是简单问问。
他这念头刚一冒头，就听赵可兰说：“放轻松啊小政，兰姐公司的事儿处理久了，小颜还说我有时候跟人说话跟面试官似的，我得改改才行。”
她说完，还兀自笑了笑。
周政心惊肉跳地跟着扯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哪里，兰姐这么说就见外了。”
赵可兰似乎打开了话闸似地：“小颜呐，虽然现在她主意大了，我拦不了，可是她一开始说来考京城电影学院，还考影视文学什么的，我是不太同意的……”
周政就奇怪地问：“兰姐不是一开始就挺支持小颜的吗？”
赵可兰苦笑一下说：“我这个做妈的要是不支持她，她不得恼死我吗？家里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老展年纪大了，很多事顾不过来，以后我们还指着她帮忙呢。”
对于展颜这事儿，周政不好意思说太多，他就弱弱地替展颜说一句：“兰姐你放心吧，展颜在这方面很有天分，连我老师，就是凌教授，都说她是祖师爷赏她这口饭吃，所以……”
赵可兰打断：“哎……算了……她爱怎样怎样吧，我这边把累活儿揽了就成，我就想她高兴。”
周政见赵可兰这么自怨自艾，赶紧说：“兰姐辛苦了，不过还有有展哥在呢，你们都是大忙人，不像我，白忙活。”
赵可兰轻笑一声：“老展啊……他啊……算了，不说了。”她把大衣脱去，下方的臀短裙被她交叠的脚一带，往上缩了点儿。
周政刚好拿纸巾的时候眼角余光瞧见了，咽了咽口水，不自然地正过脸去。
赵可兰往后一靠：“反正这就那样，我真想有个人替我分担一点儿。其实我还想再要个儿子，虽然说我年纪大了，但是前阵子去检查了，医生说我身体机能撑得住，可以再要一个。可偏偏啊……老展他……”
她好像这才意识过来，慌张地说：“哎……对不起啊小政，我一时说忘形了，当我跟我好朋友说话呢，你……哎呀真不好意思……我这……”
周政尴尬地笑笑，做出“这很平常”的表情：“没事儿没事儿！兰姐，我跟你说，我们这个年纪里的也有呢，这不关年纪大不大的事情，展哥的情况，正常！正常！休息好就好了。”
赵可兰只能讪讪地回：“是啊。”
然后车里又陷入沉默状态，周政心里吊得慌——一个女人能当着你的面说自己男人的不是，要么真是没地儿诉苦了，要么就是个习惯性吐苦水的，还有一种就是暗示……对你有意思。
最后一个可能性跳进脑海的时候，周政顿时浑身发起热来，赶紧打开一点窗。
“兰姐，我开点儿窗透透气啊，你要是冷就说声，我好关上。”
车窗一开，冷风儿一吹，周政的头脑清醒了点儿，又开始分析起来。
依他看，赵可兰也算是有钱了，要面子有面子，要地位有地位，没地儿诉苦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习惯性吐苦水这个，太不符合她行事作风了——她不像逮着个人就诉苦的人。
对他有意思……周政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出了一层汗，这个可能……他斜了斜眼珠，只看到赵可兰雪白的长腿，顿时全身一紧。
胡思乱想中，周政的工作室到了。
一下车周政就不怎么敢看赵可兰的脸，跟展颜太像了，周政心酸得冒泡——他怕自己真把持不住。
片场。
导演喊着就位，霍睿赶紧给展颜发条信息——考完试赶紧给你妈妈打电话。
刚才霍睿打过第一个跟赵可兰约好了吃饭之后，第二个和第三个赵可兰都没有接听了。
之后赵可兰还发信息回来，说是有事要忙。
可是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心里搁着事，于是一开场又NG了。
他知道展颜现在在考试，他就算打电话过去也是关机。
他跟导演说：“导演，不好意思，我再休息几分钟找找状态吧？”
其实都心知是跟他演对手戏那女的事儿，这一听，导演就赶紧让他休息去了：“这样，先给她拍自己的戏，待会儿再拍两人一起的！”
霍睿谢过导演，这才回到休息的位置。
他又闭着眼看赵可兰的情况。
直接跳过展颜去看另一个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试，本来就不抱很大希望，果然他只看到漆黑一片，什么画面也没有。
他又点失望，又心急，脸绷得跟水泥灌起来似地。
经纪人在旁边安慰：“没事儿，是那女的演的不好。你已经够努力了，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拍完了姐让人给你安排个ｓｐａ好好放松放松。”
霍睿突然眼前一亮：“不了，姐，我现在就拍，拍完我还有事儿！”
他在这儿浪费什么时间啊！赶紧拍完找人去，要真有什么事儿也好救人！
于是那头那女主角刚拍好自己的戏份，情绪终于也上去了，霍睿正好又提出说休息好，导演一开拍，一条就过了。
霍睿这时反正心静了下来，也不逼自己了，反而更加顺利起来。
周政停好车，回到公司大堂的时候，赵可兰正低着头在发信息。
见周政走了过来，赵可兰把手机放回兜里，对他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停好了？上去吧？几楼来着？我太久没来，都忘了。”
周政被赵可兰的笑容晃了晃眼：“那个，15楼。”
赵可兰脱口而出：“啊？15楼？原来不在15楼呀。”刚说完她又僵了僵，补充，“我记得没去到这么高。”
周政被赵可兰那种自然熟悉的语气挠得心头发痒，赶紧快走了两步去按电梯：“嗯，是啊，不久之前搬到15楼去的，大点儿。现在办公地方大了，还有休息室，会客室。还是之前那种复式，二楼有卫浴，我还给自己留了个房间，就住那儿了。”
周政怕气氛尴尬，赶紧没话找话说。
电梯上升得有点缓慢，这楼已经不新了，电梯也偶尔发出一两声金属碰撞的声音。
梯里就他们两人，大家都盯着电子数字板没说话。
人算不如天算，电梯到了十二楼的时候灯突然就灭了，电梯也“哐当”一声停了下来。
赵可兰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
周政在在黑暗就感觉一团进自己胸前，还微微颤抖着。
他全身绷直，呼吸加快，强作镇定地说：“兰姐别怕，我、我挪挪……按个紧急呼叫键啊。”
赵可兰颤着声音说：“小政，我不行，我腿软，我……怕……”
周政心脏狂跳，心里夹杂着对安全的担心，还有一丝……窃喜。
他清清噪子：“咳……那个，那你拉着我，我就挪过去按个键。”
赵可兰小小地应了声：“嗯。”
他感觉被这声挠得心头都快酥了，一只手摸出手机，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找到那个红色的按钮。
很快小喇叭里就传出一个声音：“十二楼是不？别慌啊，我们现在让人上去开门，等个……我看看……你们等个五分钟啊……”
周政：“这梯没事儿吧？”
那头说：“没事儿，就是这几天门总在十二楼卡住，放心，我们一会儿就到。旁边那楼在三楼停了，他们正在三楼开着呢，你们先等会儿。”
周政刚说完话，赵可兰整个身子又挨了上来，周政整条手臂都陷入一团柔软中，全身都燥热起来。
他有点尴尬地想退开，就拿手机把屏幕弄了个常亮，递给赵可兰：“兰姐，你拿着这个照着我吧，这样你看到我在这儿，你也不慌。”
赵可兰一只手接了过去，另一只手还是没放开周政。
手机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周政看到了她轻皱着眉，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他突然就觉得于心不忍了。
赵可兰这时又开口说：“我……还是怕……我怕……我怕……”
赵可兰一边说一边看着周政，手机的光并不是很亮，周政看着赵可兰的脸，突然手上一使劲就把她拉了过来，低下头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