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一轮银白色的圆月悄然在树梢露出孑然的身影,映衬了满地薄凉。
姚浅静静地坐在客栈的房顶,双手托着下巴仰望远处的点点疏星,今天的月光很亮,星星却是少的可怜。
萧瑟的寒风呼呼的吹过来,街道上行人们冷的裹紧了身上的夹袄快速向着家里赶去,坐在房檐的姚浅却是毫无所觉。
寒风透过薄薄的衣裙穿进体内,其实她也是觉得冷的,这样的寒冷她许久都不曾遇到过了。
记得那年的冬天比今晚还要冷,下着鹅毛般的大雪,她像只流浪的小猫一样缩在墙角,可怜巴巴地向着过往的行人们乞讨,可是那些人却没有谁停下脚步看上她两眼。
刺骨的寒风冲击的她快要没了求生的意识,那个时候的她又冷又饿,真的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要冻死街头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如谪仙一般的出现在她身边,当那温暖而又柔软的白色狐裘披在她的身上时,她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跟着燃烧起来,那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就像他的外表一般,好听的让人心动。
她有些无措的摇头:“我没有名字。”
他蹙了蹙眉头,盯着她额头上贴着的一片蔷薇花叶子瞧了许久,那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忽而,他眼前一亮:“浅碧眉长约细枝,深红刺短勾春色。从今以后你便叫……浅浅吧。”
她有些惊愕的抬头看他,浅浅?他给她取得名字吗?
待他还没有想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时,却又听他柔柔地开口:“从今以后你跟着我,这样就不会受冻,不会挨饿了,好不好?”
“好。”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连连点头,生怕自己一犹豫他便会收回刚刚的话。
就这样,她进了昭王府,一步步成了他的侍卫。
从他带她离开的那一刻,她便对自己发誓,纵然自己受伤也定要保护他一生一世。这么多年来,只要是他需要的,她都会拼命地为他拿回来。
可是这一次,她真的还要像以往一样支持他吗?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了。
昭王一身墨色貂裘大氅静静地立在她的身后,看着那抹单薄的背影,他有那么一瞬的恍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
她是他的侍卫,却更是他的朋友,他的知己。上一世瑶瑶走后,在那漫长而又寂寥的岁月里,若是没有她,他怕是要撑不下去。
可是他却一直想不明白,上一世他究竟为何会死在她的手上。而她,又为何在他死后露出那等绝望的神情。
浅浅啊浅浅,你究竟是谁?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过了许久,昭王终于主动开了口,径自走上前,在姚浅身边坐下。
姚浅有些错愕地回过神来,望了身旁的男子一眼又抬头去看那夜空里的疏星:“只是觉得好久都没有体会过这等静谧的夜晚了。”
“是啊,的确是好久了。自从入了昭王府,我总让你拼命的做事,不曾给过你什么快乐的日子。”
姚浅摇了摇头:“不,其实在昭王府的日子一直都是快乐的,如果没有殿下,又何来如今的浅浅呢?属下一直记得殿下的大恩,今生今世,没齿不忘。”
对上姚浅真诚中带着坚定的目光,昭王有些不自然的避开,忍不住将右拳放在嘴边干咳一声:“这些年你为我做的也够多了,今后不必再让自己那么辛苦。”
姚浅面色微怔,后又嘲讽地笑了笑:“是啊,今后会有人照顾殿下,便再没有属下什么事了。”
看到她眼底的落寞,昭王突然觉得有许多话梗在喉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她的心意他如何看不明白?可是,他的一颗心早就给了瑶瑶,再容不下任何人。
“浅浅,你是个好姑娘,等天下大定,本王一定给你许一个好的人家。”
姚浅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忍不住苦笑道:“殿下如今就这般想要甩开我吗?”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对于姚浅的误会昭王莫名的慌张,“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幸福?”姚浅抬头望着苍穹之上一望无际的黑暗,暗自低喃,“可是你根本不懂得我想要的幸福是什么。”
姚浅说着转首看向身边的昭王:“我没有家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觉得亲切的便是殿下。我从来不曾奢望什么,只求能永远守护在殿下身边,仅此而已。”
看着姚浅眼中不掺带任何杂质的真诚,昭王心中的疑惑更甚。
这样的姚浅跟上一世后期的浅浅是不一样的,如今的她,眼中有坚定,柔情,感激,却独独不曾有恨。
究竟是她掩饰的太好,还是她如今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只单纯地把他当作救命恩人?
他不知道姚浅的家族同皇家有什么过节,但上一世临死前,她眸中的憎恨与痛苦那么明显,想来此事也定然不会简单。
当他发现自己重生到了以前时,便秘密地派岳泰去暗中调查浅浅的身世,可这么久过去了,终无所获。
那么,上一世究竟是谁告诉了浅浅什么,导致她激起心中的仇恨,不惜和他同归于尽,两败俱伤?
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晶莹的雪花顺着萧瑟的寒风簌簌而下,起舞盘旋。
昭王脱下自己身上的貂裘披在姚浅身上,姚浅惊得慌忙便要脱下来,不料却被昭王拦下:“披上吧,房顶风大。”
姚浅心中微微漾起一抹捉摸不透的情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许久,都不曾这般关切地对自己了,真的好久,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