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暂时放弃这边的头痛事,用已经想好的说辞应付:“我本体那边好像有反应……”
“这很好啊!”白先生有些意外,但很高兴,“说明你灵魂肉身之间,联系很紧密,很多问题就可以排除了。来,咱们趁热打个铁。”
说着,白先生打开车窗,示意墨水飞出去:“你现在就回本体,看能不能做到。我和医院里协会的关系打招呼,拿一个临时身份,回头也好正面交流。咱们随时保持联系。”
此言正合罗南之意,当下就和白先生道一声谢,驱动墨水振翅飞起,往医院的方向投过去。
墨水准确找到了罗南所在的病房,停在窗台外面,过了两秒钟,就向白先生报喜:“我这边没问题了!”
这样一来,整套戏码就做得完美无缺……如果忽略掉现在形神失衡的大问题。
白先生也是哈哈一笑:“虚惊一场最好。现在都是后半夜了,你先歇歇,缓口气儿,清晨查房的时候,我们再见面,那时候你要喊我白教授。”
罗南其实是想向这位灵魂学权威,请教形神失衡问题的,可戏都演到这种程度,有些话真的很难把握。
他终究内向惯了,一个迟疑的功夫,意念已经自动回应:“好的,谢谢白先生。”
两人通讯暂时挂断,罗南又与何阅音、爆岩通话,让他们放心,一圈儿通报下来,等他将注意力摆回自家身上的时候,肌肉的撕裂感,又进一步蔓延。
这还是具体可感的,没有痛感神经的内脏状况如何,都不好讲。
罗南叹了口气,就是这种动作,他都要小心翼翼,弄不好就好再撕裂哪里。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不是瘫痪,胜似瘫痪……
刚刚那个迟疑,究竟算什么啊!
罗南觉得自己办了件蠢事,他终究不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真正蠢材,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万万容不得犯傻使别,当下就要重新与白先生联络。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数十公里外的夜店中,魔符的信息传回,那里情况有了变化。血焰教团的摩伦,做出了驱役人面蛛的动作。
此人面蛛非彼人面蛛,血焰教团设下的驱役手段,现在也只剩下一个空壳了。让缺乏灵智的魔符,理解摩伦的意图,还真有点儿困难。
罗南再叹一声,灵魂出窍,暂时脱去肉身的束缚,全力应对那边的形势变化。
通过魔符,罗南大致了解了那边的情况。摩伦之所以要驱役人面蛛,是因为两名“寄魂使”抵达。
摩伦并不知道,能力者协会暂时没有继续追杀他的意思,依旧是严格按照教团的撤离计划进行。
所谓的“寄魂使”,看上去就是一对年轻爱玩儿的男女,与此时仍流连在夜店中的大多数人,没有任何差别。
不过,当这对男女进入摩伦和人面蛛所在的包厢,确认位置之后,即使根本看不到精神层面的情景,还是立刻跪倒在地,默默祈告。
便在祈告过程中,两人莫名都是身体摇摆、昏沉,随即先后仆倒,意识全无。
罗南看得清楚,从他们昏迷的那刻起,所有的意识活动都消失了,现在地面上的男女,根本就是两具肉体空壳……或曰容器。
至此,摩伦的打算,已经昭然若揭。
果不其然,接下来摩伦就“控制”着魔符,要它投入女性寄魂使体内,借生命气息,做最大程度遮掩。
至于摩伦自己,也毫不客气地投入到男性寄魂使肉身之中。后者虽是昏迷中,仍是身形剧震,险些就软倒在地,太阳穴位置却是裂开了一个细细的血口,周边血管突突跳动。
“咦?”
罗南仿佛看到了他本人之前遭遇难题的再版。现在这情况,分明是寄魂使的肉身,无法承受摩伦灵魂力量的灌注,出现了伤损。摩伦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万一遭遇意外情况,总不能驾驭随时被“千刀万剐”的寄魂使去战斗吧?
有魔符作为支点和掩护,罗南打开了他的“神明视角”,对摩伦进行全方位的观察。
摩伦对此全无所觉,按部就班地调整,让寄魂使逐渐适应灵魂力量的灌注。由于之前在魔符那里,他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能量信息运转方式,罗南连观察带猜测,也能把他的步骤弄个七七八八。
……这样吗?罗南就像一个学徒,对照教练的动作,开始尝试。
首先是自我限制。
调低灵魂呼吸的节奏,放慢能量信息运转的速度效率,甚至有意屏蔽一些,减少带给身体的巨大压力。
罗南的精神感应范围开始大幅收缩,从半径八百米,一路缩到十米之下。
到这儿,也就是灵魂体精神感应的百分之一左右,无论如何也缩不下去了,这是维持目前灵魂构形、节奏的底限,是一个“基础单位”。可就是这样,也比昨天早上的五米半径提高了近一倍,带来的信息处理的压力仍然不小。
这时候就要来到第二步:保持距离。
罗南参照摩伦的做法,让灵魂往精神层面深处“靠一靠”,与肉身保持一个若即若离的状态……嗯,就像在做梦。
摩伦就是用这个法子,降低了对寄魂使肉身的压力,不过最大的问题就是,物质和精神层面的信息交流有些错位滞后,影响了一些神经递质分泌,神智上恍恍惚惚的,与梦游甚至嗑药差不多。
说到底,这只是一种权宜之计,并非治本之策。
罗南有些失望,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办法帮助他从尴尬的“瘫痪”状态解脱出来。
摩伦完成“寄魂”之后,也并没有急着走出夜店,而是领着魔符出了包厢,在夜店里四处走动,将寄魂形式,调整到最佳状态。
暂时失去观察价值,罗南心神回流,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差点儿睡了过去。他可不想再用睡觉吓人了,强按睡意,摇摇晃晃地从床上坐起来。
微弱的天光透过纱帘传入室内,时间过得飞快,眨眼的功夫,就到清晨了。
想想前半夜的波折混乱,还有这段时间的流速,前后鲜明的对比,让罗南一时颇有些感慨。
再做一个深呼吸,可才吸到半截,喉咙里的痒意骤然爆发,气流岔道,当下把他呛得死去活来,咳嗽连声,差点儿喘不过气。
这时候,床头的传讯器却是主动响起,姑妈极度惊喜的声音传进来:
“南南,你醒了!”
想和姑妈打招呼,可剧烈的咳嗽让罗南根本开不了口,只能勉力抬起手,以作回应。
罗南所在的加护病房,是协会通过医院专门安排的,二十四小时智能监控,配有专业和机器双护理--其实根本目的就是拒绝家人陪护,为后续的操作腾开空间。
由于医院的制度,罗淑晴女士只能通过网络视频,查看罗南的即时情况。没想到清晨时分,当日的首次探看,就见到罗南翻身坐起,这一下惊喜,当真是非同小可。
可看到罗南咳嗽不休的状况,又难免担心,正要呼叫医护人员,病房门被推开,浩浩荡荡的医生、护士进来,每天例行的查房开始了。
人群中,白先生赫然在列,而且处于核心位置。对这位随便套了件白大褂的小老头儿,罗南的主治医师开口必称“白教授”,十分恭敬。
“哟,小家伙醒了,这可省了不少事儿。”
白先生说笑的功夫,便有护士上前做例行检查,并将昨天晚上的监控数据调出,给白先生查阅。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白先生早有定见,只把数据扫了扫,便继续和罗南逗乐:“……额头是怎么回事?不是摔醒的吧?”
罗南额头的伤口本就是表皮组织撕裂,早己经结痂止血,看上去就像被什么挂了一下,浅浅一道血痕,也就是在额头上,才扎眼些。
“咳,不知道,碰哪了。”罗南依旧是止不住咳,说话也断断续续。
白先生笑眯眯地走过来,手把手查看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也就是翻翻眼皮什么的。
同时,罗南的六耳中传入他的声音:“笨蛋,你这时候应该说‘我为什么在这儿’之类的好不好?”
“咳……我为什么在这儿?”因为“降压”的后遗症,罗南脑子一直昏沉沉的,当真是让说什么说什么,非常乖巧。
白先生大乐,罗南的年龄也确实做他的孙子有余,当下顺手拍拍罗南脑袋,表示“孺子可教”,然后便道:
“没什么,小伙子应该是最近压力大,有点儿精神衰弱……家长在吧,回头通报一下情况。”
“我马上到楼下。”
罗淑晴女士昨天没有回家,就在医院附近宾馆住下,见罗南清醒,通知了丈夫之后,就一路往这边赶。医院的检查她都通过网络视频全程观看,忙通过床头传讯器给予回应。
“不急,不急。”
白先生嘴上说着,却又抓起罗南两只手,示意罗南左手虎口打开,右手大拇指在上面轻轻揉捏按压,并把触点、手法、力度都演示一遍:“咳嗽的厉害,就先这么应付着,心神集中,心无旁骛,好不好?”
罗南依言施为,果然咳嗽的症状有所缓解,当下就点头答应。
白先生笑眯眯地背手出去,不过六耳的联系一直没断,且共享讯息,让罗南知道他接下来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