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一下子涌进了几位医护人员，手忙脚乱的样子，正在帮季妍急救。
向宇凡此刻也冲进病房内，站在离床边较远的地方，看着医护人员忙碌着。
刚才，他离开病房时，并没有把房门完全闭合。
透过一道门缝，他大概听清楚了病房内的对话。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张主任会说出脸部重建手术的事，更没料到这个消息对季妍的打击是那么的大。
冷静一想，其实也不太意外才是。
毕竟，她向来就是个非常爱美的女人，听到自己毁容了，会有剧烈的反应也不足为奇。
或许是先前一些奇怪的细节，才会让他觉得季妍貌似从意外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但是此刻，她却又那么像从前的季妍。
爱美的态度一如往昔。
很快地，通过一番紧急处理后，季妍总算在药物的协助下，再度陷入了沉睡。
张主任暗自松了口气，转身对向宇凡说道：“看样子，脸部重建手术的事，还请向先生尽快对向太太说明了，我们得赶紧安排手术时间。”
“我知道了。”
等到张主任和护士们都离开病房了以后，向宇凡才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坐下来，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跟季妍说明情况。
她的五官在船体爆炸时受到波及，大面积皮肤严重受损，他已经联系了国外最顶尖的整形医生前来操刀，不过，这都不是最困难的地方。
最困难的是，如何让季妍平静地接受这件事实。
他相信以现在世界上顶尖的整形医疗团队，绝对能让季妍的容貌恢复得和原来一样，只是这段复原过程漫长，必然要吃不少苦头，他没有自信她能咬牙顶住这段漫长的复原之路。
他所认识的季妍，从来就跟“坚毅”两个字扯不上边。
次日。
向宇凡照例来探望季妍，看她在病床上的模样，知道事情还是必须得面对。
于是，他来到她的病床边，坐在椅子上，语气尽量温和地说：
“关于脸部重建的事，我也不想瞒你什么，你的脸受到船体爆炸的波及严重受损，必须接受颜面重建手术……”
“我已经请院方找来最顶尖的整形医生，不论如何，我都会让你恢复原来的样貌。”
爆炸？受损？
他说她的脸受伤太严重，需要重建……？
所以，她是真的毁容了，是么？！
关于昨天的突发事件，她还保有印象，就是张主任突然间提起脸部重建手术的时候，她便直觉到自己毁容了。
只是一时间，她难以接受，也不知道怎么了，呼吸和心跳顿时紊乱起来。
现在，经过一整晚的睡眠后，她的情绪稳定许多。
可是，听到向宇凡证实了她毁容的这件事，还是令她非常难受。
只要是个女人，谁不爱漂漂亮亮呢。
虽然说通过精密的整形手术，就像他说的，找来最顶尖的医生来操刀，毕竟那还是和原生的脸不一样了啊！
想不到一场船难，不但夺走她的记忆，还夺走她的容貌，让她不得不成为名副其实的人工脸。
明明想坚强面对的，却不知为什么，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沿着眼角落下。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甚至不敢去想，万一手术失败了该怎么办？难道要她一辈子躲在屋子里，不出门见人吗？
季妍转过脸去看向她的丈夫，那双露出纱布外的大眼睛里，不再是清冷的空白，而是真真切切的无助和彷徨。
即使她的整张脸都被纱布包覆住，然而此刻，她所流露出来的恐惧，和擦不干的眼泪，一再地表达出她的情绪，如此的真实，如此的令人心疼。
季妍的反应再度让向宇凡不解。
在他印象里的季妍，得知这样的消息后，应该会拿个花瓶或水杯，用力砸向他，并且对他大吼“滚出去！”“我不要！”那类的话才是。
当然，现在的季妍是不可能拿东西砸他，也不能对他大吼大叫，但是——
她的无助是那么地真实。
她的悲伤是那么地深沉。
她的不安竟然感染了他。
这些发现，让向宇凡显得有点坐立难安，他承认，现在的季妍，陌生得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向宇凡面不改色地悄悄调整他和病床之间的距离，再拉开个数吋，他无法逃离病房，只好趁季妍不注意的当下，默默地向后退了点。
他还是不免地提防着，等下可能会掀起的风暴。
季妍看似冷静地躺在病床上，其实，她的内心非常紊乱，就像她那一团糊的脑袋，没有头绪，也无法思考。
她已经没有了自己，想不起自己的过去和身份，现在又失去了她的五官，沉重浓厚的沮丧感攫住心头，说不在意那真是骗人的。
季妍当然明白“毁容”代表着什么，那意味着她再也不是完整的自己，没有完整的脸。那些因为爆炸高热而损毁的皮肤，将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刻在脸上跟着她一辈子。
那是一辈子的伤痕啊！
只见季妍的眼泪再次扑簌簌地流下，向宇凡终究不忍，轻声地安慰她：
“季妍，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这些都只是短暂的，你要相信我，好吗？”
他的话语，无疑是沉稳有力的保证，让她不得不信。
何况，就算她不相信，又能怎样？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惨的情况了，不是么？
向宇凡又陪了她一会儿，然后，接了个电话后便借口公司有事先行离开。
自始至终，他的安慰，始终带着距离，并非不诚恳，而是有种刻意保持的距离在他们两人之间。
她敏感地发觉到，他的碰触，也仅限于轻轻碰了下她的肩膀，而不是握住露出纱布外的手。
没有握手，没有亲吻，没有见到妻子从鬼门关走回一遭后，身为丈夫该有的激动反应。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们有的只是疏离的礼貌，和看似温和其实毫无温度的慰问。
说是夫妻，可是彼此之间却有道透明围墙，将他们两人隔在两边，互相碰触不到。
她和向宇凡的婚姻，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