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传朕旨意,带她回宫,禁足半月。”金紫曦已不再看她,冷面吩咐道。
立即有御林军上前将****押了下去。
****临走时怨毒地看了宁小葵一眼,只这一眼,之中无穷无尽的恨更是令人心惊胆寒。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宁小葵生气地问道。
“这是我的事,我可以处理的。”金紫曦淡淡一笑。
“你怎么处理,夭骊势力如日中天,更有阴兵相助,你敌不过他的。”宁小葵急道。
“威逼交出你只是他的借口而已,以他今日之力灭我迦楼易如反掌,所以注定要亡不如现在拼死一战来得痛快。”金紫曦笑得慷慨坦荡。
“是个男人,我留下来帮你。”姬岚衣动容道。
“不用,今晚你陪着她离开这里,我会派人护送。”金紫曦拍了怕他的肩膀道。
“我们不能走。”宁小葵摇头道。
“一定要走,好让我放开手脚大干,没有半点后顾之忧!”金紫曦决绝道。
宁小葵叹了口气,道:“好吧。”
金紫曦眉毛上扬,露出一个无赖般的微笑,对姬岚衣道:“临走我再抱一抱你的女人没意见吧?”
“有意见。”姬岚衣冷冷道。
“那也要抱。”说着,金紫曦张开了双臂。
此时的拥抱也许便是死别,宁小葵只觉鼻子一酸,拍了拍金紫曦的背,“保重,不许死。”
“好,绝不死。”金紫曦笑得灿烂,眼眸中却有泪雾浮现。
一队人马悄然下山,趁着夜色行走在静寂无人的街道上,准备出城。
姬宁二人同乘一马,默然作别这居住了一年的城市,心情沉重。
蓦地,一阵阴风大作,宁小葵浑身一个激灵,只觉肺腑皆寒。
初秋之夜虽有凉风,却也不至于如此雪寒,宁小葵下意识地朝天上看了看。
这一看,不禁魂飞魄散。
一团团阴气逼人的黑雾中,阴兵带着诡异的声音,呼啸而来。
“快跑!”姬岚衣面无人色大喝一声,率先抱着宁小葵从马上滚落到一个隐蔽角落。
温暖呵护的怀抱哪里抵消得了瞬间而起的满城绝望的哭喊之声,一阵阵诡异的撕咬后,遍地都是狼藉的尸体。
城中的军队仓促应战,却哪里是来自地狱恶鬼们的对手,很快,迦楼首都信城成了一座血流成河的恐怖之都。
姬岚衣拉着宁小葵随着惊恐逃命的人群中涌向城门口。
呜哇,一团黑雾袭来,骷髅样恐怖的阴兵搏人而噬。无辜百姓惊叫着拼命往后逃,强大的人流冲力极大,来不及逃跑的人们纷纷跌倒被踩踏,哭喊声此起彼伏,用人间地狱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个小女孩跌落在姬岚衣跟前,小小的身体眼看就要被践踏而过,姬岚衣本能出手相救,但等他再回头时,他大惊失色地发现,宁小葵不见了。
他的心一下停止了跳动,“离华,月离华——”嘶号着在人群中拼命寻找,然而数万之众,夜色迷离,哪里找得到。
金紫曦面色惨白,一步一步沉重却又坚毅地登上了城楼。
信城满目苍夷,已置于一片血海之中。杀戮,哭喊,嘶号,惊慌逃命的百姓,组合成一幕幕惨绝人寰的画面。
他以为这场战争打起来至少要两军对垒,拼杀数天数月,哪里知道,只需数万阴兵,一夜之间,信城就沦陷了。
眼泪已干,流出的是鲜血,几百年迦楼的基业在一夕之间毁灭了,他这个不孝之孙,有何面目去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
“陛下,陛下,不要,不要啊!”身边的老奴面无人色地追赶上来。
金紫曦没有所动,慢慢抬头看天,今夜星空灿烂,月色极好,想起也如今晚这般风景时,他抱着那个女子,述说了他心中最隐秘的痛……
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绝美而忧伤的弧度,保重,月离华,来生再见!
纵身一跃,像一只极速而下的大鸟,落地开花,红的是血,白的是裳。
当老奴哭着将皇帝以身殉国之事告诉还在禁足的****时,****却没有一滴眼泪,而是慢慢打开抽屉,将一瓶鹤顶红悉数倒进了嘴里……
这一世她的人生就是个悲剧,如果有轮回,下一世她愿意做一个平凡的女子,嫁一个疼她爱她的丈夫,生几个乖巧伶俐的孩子,过一段喜乐平安的日子……
当手下将领前来请示,满城俘虏的百姓如何处置时,夭骊斜斜靠着扶榻,说了一句话,“每天杀一百个,杀到她出现为止!”
宁小葵是踏着鲜血一步一步走上那断头台的,彼时阳光丰盛,她却冰寒入髓。
夹杂在俘虏中的姬岚衣亲眼所见他心爱的的人儿一步步步入那魔鬼设下的祭台,他拼命挣扎,呼唤,嘶喊,流泪,但一切都是徒劳。
得到宁小葵的第二日,夭骊便下令班师回朝。
一路上宁小葵被精心看顾,但是奇怪的是,那个妖男始终没有来见她。
回到红蓼,宁小葵没料到,第一个来看的居然是小皇帝。
“嗨,月离华,好久不见!”他露出他一贯招牌式的惫赖无邪的笑,跟她打招呼。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透心内,宁小葵整个人都发起抖来,同样一张脸,装着的却是另一个灵魂,小空!
原来小空也是他的人。
宁小葵咬着牙一字一字发问,“你们把小皇帝怎么了?”
“你这女人真有意思,别人恐怕一辈子不会发现,你却一眼就可以把我认出。”小空笑得轻扬无谓,“不过你放心,他没有杀他。不过……”他忽然目光直透了过来,“最终会不会被杀,我想这取决于你。”
“为什么帮他,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宁小葵怒吼道。
“因为我们都是伽叶族的人。”小空淡淡地道。
宁小葵用力咬唇,血开始渗出。
“你不要恨他,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小空幽幽地道。
“他为得到鬼冥宝藏,以色侍人,机关算尽,不择手段,骗我害我,他不可怜!为了他的复仇和野心,他让那么多无辜的人陪葬,他不可怜!”宁小葵嘶叫着,眼泪肆流。
小空长长地舒了口气,“也许他是做了很多错事。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他是爱你的。”
“我不要这种疯狂偏执血腥残忍的爱!”宁小葵哭喊道。
“他快要死了……”小空看着她,眸子里俱是忧伤哀切的光。
“他死了才好!”宁小葵咒道。每次都拿死来骗她,卑鄙可耻的伎俩,她不会再上当了。
“这次是真的。”小空道,“长期将黑玉玺带着身边,号令阴兵,身子不知不觉侵入阴气,已得了不治之症,只有几日好活了。”
宁小葵身子在发颤,她想讥笑着说一声“罪有应得”,但是不知为何,骨鲠在喉,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想见你……”
宁小葵没想到再见面依然是在华落宫。
荼蘼的蔷薇已不见了,满墙满架的竟都是颜色各丽的菊花。
夭骊斜斜倚在阑干,从前魅颜若花的脸如今是如雪样的惨白,他安静而轻柔地闭目,整个身子枯瘦若蝶,宽大的衣裤下,一截瘦可盈握的脚髁触目心惊。
听到脚步声,他轻轻睁开了眼,病态苍白的脸上一抹轻魅的笑,低低地柔柔地他叫道:“离华儿……”
依然从前妖孽的神态,恍惚地让人几乎忘记他还有另外一个嗜血残酷的身份。
宁小葵死命咬唇,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从前那彻骨的恨,在这一霎那间,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这回是我真的要死了……你开不开心……”夭骊嘶笑,一阵窒息般的咳嗽。
“老天,从来都是公平的……你得到什么,同样也会失去什么。”宁小葵幽幽道,“夭骊,你可曾后悔过?”
“后悔?”夭骊喃喃而道,“也许有一件事我是后悔的。我不该把妖孽是夭骊的身份告诉你。可是你不知道,当时我太过自信了,我以为你是爱我的,爱我便一定会接受最最真实的我,然而我却错了,”夭骊看向宁小葵,眸是夜般的黑洞的空,“你根本就不爱我……”
“爱不是阴谋,爱不是欺骗,爱也不是占有!”宁小葵冷冷道。
“呵呵……”夭骊笑得讥诮而轻蔑,“别跟我说教。如果我愿意,我依然可以让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你果然还是个疯子!”宁小葵骂道。
“放心,我不会让你做寡妇的。”夭骊嗤笑声中透着无尽的苍凉,“我只是想在临死前让你陪着我,如此而已。”
“我为什么要答应?” 宁小葵咬牙道。
“你一定会答应的。小皇帝的命在我手上,只要你答应,我可以不杀他,甚至我可以把皇位还给他……”
“为什么你到了这种田地还要跟我做交易?”宁小葵嘶声道,身子止不住在发颤。
“你生气的时候依然这么可爱。”夭骊吃吃一笑道。
依然妖孽般的无赖,宁小葵忽然心酸酸地在抽疼。
“过来。”他向她伸出手。
宁小葵不敢不上前。这个男人一向总是准确无误地拿捏住了她的弱点。
夭骊挣扎着起身拥住她,在她鬓边落下一个颤抖的吻,然后歪头笑得明艳动人,“我想送你件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