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温文尔雅如朗月清风的公子竟是山贼,还强抢民女?
船老大震惊了,转而上上下下又打量小侯爷,可是若说不是,这一幕如何解释,而且那铁链子货真价实地存在着,何况方才吃饭时,那公子还真就把这姑娘拴桌腿上了。
小侯爷已经被雷得里焦外嫩了,这女人为何就如此不要脸,说自己是山贼,她才是好不好?长得漂亮强抢她?晕死,第一次见面时他压根就没觉得她长得哪里漂亮了。
链子,哦,链子好像的确是为了防止她逃跑拴上去的,这点得承认。
“大叔……我娘子这是因为不让她吃鸡在跟我使小性呢。”小侯爷极为宠溺地冲宁小葵一笑,要斗赢这女人,必须要比她更不要脸,这是小侯爷长期斗争吃瘪下来总结出的经验。
说完他又转身将肩膀处的枪伤露给船老大看,“麻烦大叔能帮我上点药吗,我娘子她……”欲说还休,又不好意思一笑,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十分明了的告诉船老大父女,刚才他只不过脱衣让他妻子疗伤,可是这刁蛮女非但不肯给他包扎,还不懂事的闹了一场。
呃……宁小葵恶寒加郁闷,第一次感觉到被斗败了的滋味。想不到生物都是会进化的,傲娇贵胄小侯爷居然有一天也可以这么不要脸。
“好吧,大叔,”宁小葵哭得越发无辜可怜,“我实说了吧,我有喜欢的人,我不愿意跟他好,他就拿链子绑着我,他是个变态,呜呜……我想妖孽,妖孽快来救我……”一开始是演戏,到最后一想起妖孽,眼泪真就下来了。
船老大手足无措,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何况一对素昧谋面的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搔搔头,讪讪道:“哎呀我想起来了,我腌的鱼还没拿出去晒呢。”说着一溜烟就撤了。
招娣却从始至终冷漠地看着宁小葵的表演,现在实在忍不住了,又是酸醋又怒道:“姐姐你太过分了,公子这样的人才又这样的真心实意待你,你为什么就不愿意?”
宁小葵暗自冷笑一声,小丫头,不要被外貌迷惑,知人知面还不一定知心呢!
于是争锋相对道:“你这么气愤干嘛,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上他了。对哦,我想起来了,我醒来时就看见你一直在偷看他来着……”
“你……”招娣一阵面红耳赤,“我没有……”
“招娣,还不过来帮忙。”
“哎,来了。”正巧屋外父亲一声唤,解了她的围,招娣狼狈不堪逃出屋外。
“那个男人,真的,那么好吗?”宁小葵正得意呢,听得身后小侯爷清冷如霜的一语。
提到妖孽,宁小葵身子一凛,心隐隐开始作痛,一下坚硬起来,仇恨再次如打桩般狠狠砸进她的灵魂里。身后这个是妖孽的仇人,便是他将妖孽打下山崖的,她不能因为他救她,因为他对她的改变而背叛妖孽。
“是。”她没有回头,腰杆挺得笔直,回答得冷漠而坚定。
“那么我呢,你准备将我置于何处?”呼吸如刀,小侯爷刀刀抽痛。
“堂堂小侯爷还会缺女人吗?你瞧,屋外就有一个,只要你勾勾手,她立即就可以扑入你的怀中!”
“够了!”小侯爷受伤般嘶吼,“你出去!”
“您忘了,您用链子扣着我呢,我出不去啊。”宁小葵笑得发媚。
“嘿嘿……”小侯爷低低嘶笑,“我倒忘了,是我要绑着你,一直是我要绑着你……”
“可不可以放开我,小侯爷,其实你之前欠我的已经还清了,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我们道不同,我不想再跟你有交集。”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那何必再要纠缠不清,她宁小葵今后要走的路,要蹚得风雨,不需要任何人来陪伴,也不想连累任何人。
“真心话?”
“真心话。”宁小葵静静地道。
“好。”小侯爷声音奇冷无比,猛然将宁小葵拖至厨房,一把将雪亮的菜刀抓在手中倒递刀背于宁小葵,伸出精致如竹的手腕,目光凌厉而绝决,“拿着,一刀下去,你便可以自由了。”
“你疯了!”宁小葵惊道。
“怎么,狠不了心,”小侯爷嘶笑,脸若剥落坚壳的果仁,露出狰狞破碎的血肉,“那不好意思,我不能放你。”
“你卑鄙!”宁小葵怒骂。
“如若放开你,让你独自一人行走在死亡之路,那才是真正的卑鄙。”小侯爷的眼光刀子般在她脸上划了划,语声悲愤而痛楚。
“呸,别说的那么好听,地狱之花在我的血液里,我的生死关乎你姬家的前途和野心,所以你才拼命那么护着我!”再掏心掏肺的话到了宁小葵的耳朵里也变了味,经历了那么多尔虞我诈的事,她开始对任何人都产生不信任感。
又是那个伤人的理由!
小侯爷心酸涩地似被人大力揉搓着,一颗热血红心都掏给她了,那个女人还嫌腥!
用力将那喉咙口涌上来的血腥气压下,小侯爷一字一字道:“月离华,你,没有良心。”
“良心?你有吗?”宁小葵讥讽如刀,“当日你一箭将妖孽射下崖时你的良心在哪里?”
“我再说一遍,我没想杀他!”小侯爷咬牙,太阳穴青筋暴跳。
“我不信!”宁小葵断然拒信。
“你从来就不相信我!”小侯爷嘶吼。
“你也从来没相信过我!”宁小葵陡然用力推了他一把,也大叫道。
小侯爷被推得撞灶台上,一霎时,心头愤怒,苦闷,委屈,痛楚,懊悔,齐都涌上心头,他啊地一声嘶叫,一拳砸了下去。
那灶台陈旧不堪,哪里经得起他这力敌千钧的一拳,轰然一下,瞬间就塌了半边。
招娣父女听到声音又赶来,这时候他们再看小侯爷的脸已有了变化。哇呀,一拳下去半个灶台都塌了,好大的力气,不会真的,是山贼吧?
“对不起,大叔,我帮你修……”小侯爷平了平骁然的怒气,歉意地道。贵族的教养一贯要求子弟即使发完火也得礼貌的道歉,并诚恳地收拾自己的残局。
接下来的情景,你们可以想象得到有多违和感:万金贵胄小侯爷突然变成了一个泥瓦匠,和着稀泥,笨手笨脚的,一块块砌砖修缮灶台,那场面想想都醉了。
宁小葵蹲他边上,托着腮乜着眼看他干活,见泥点子溅了他一身一脸,第一美男变成了第一泥猪,心情忽然就大好起来,气消了大半。其实今天这顿吵,多半是小侯爷不让她吃鸡拴她狗链造成的。宁小葵的脾气一下如龙卷风,来得快走得也快。
见经历了几次再倒塌依然歪歪扭扭的灶台和小侯爷郁卒得要死的脸,宁小葵再也忍不住了,扑哧笑了出来。
“你还笑,都是你害的!”小侯爷看向她的眼珠都冒烟了。
“笨,一看你小时候就没玩过泥巴。”宁小葵撇嘴道。
“你玩过?”小侯爷斜了她一眼。
“一边去,看姐的。”上前毫不客气将小侯爷挤了一个屁股蹲,宁小葵卷起袖子就干了起来。
小时候去乡下外婆家就喜欢跟小伙伴一起玩砌房子的游戏,常常玩得一身泥巴回家,不知被妈妈打了多少回。
于是在小侯爷诧异惊讶的眼神下,宁小葵工工整整地修缮完毕那半个灶台,船老大进来时眼珠都差点掉下来了,一个劲夸赞宁小葵好手艺。
小侯爷黑了脸,这女人到底是个什么生物。
琴棋书画妇德女红什么都不会,闯祸打架好色却件件皆能,现在还会一样新技能——砌墙,你说这还要男人干嘛?
黄昏时分,船老大招呼着吃晚饭。
宁小葵坐上桌,发现一个黑色的瓦罐热气腾腾,一阵阵浓郁的香味正不断冒出,吃货的鼻子那是顶级的,一下就闻出那炖鸡的味道。
“哈,炖——草——鸡!”大喜过望,掀了瓦盖,深深吸了一口,太香了,这可是纯天然,无饲料,绿色环保的肥土鸡啊!
“大叔,你太好了,你太大方了,我爱死你了——”兴奋得忘乎所以的宁小葵上来就给了大叔一个熊抱,吓得大叔差点一个屁股蹲摔下。
“喂,你要不要脸,你勾引我爹……公子,你不管管吗?”招娣羞红了脸跺脚大急道。
后衣领一紧,脸都绿了的小侯爷将她一把拎起。为了一只土鸡,对一个陌生男人又搂又抱,还说爱死你了,惊世骇俗地无与伦比,这女人还有没有羞耻心啊!
“喂,你干嘛,我感谢大叔呢,大叔——”撒娇着又要扑上去。
“别,别,姑,姑娘……我,我是看你们一身伤,虚,虚的,想给你们补,补补……”大叔的脸都白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呃……宁小葵满头黑线,终于想起来,这可是在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啊, 她真是兴奋得过头了。
赶紧嘿嘿地讪笑,哧溜窜回桌子,开始大快朵颐吃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