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谦听了这话,心里先是冷笑,棋子就是棋子,每时每刻刘大昴都想着如何利用他曹谦;有流寇犯州府,不就是后世史书中的农民起义吗,现在,他曹谦只不过是一个黑道上大一点的混混而已,倒成了镇压农民起义炮灰中的炮灰;另外,既然现在是赵宋宣和年间,这股流寇又崛起于山东的梁山泺,毫无疑问,这伙人就是宋江他们了。
尽管心里震动,想不到还能和历史以及小说中的人物有交集,真不知道下一步是福还是祸,曹谦表面上不动声色,冲着刘大昴拱手道:“既然有流寇进犯大宋江山,我这个大宋子民,自然责无旁贷,不过吗……嘿嘿……大人能想到我曹谦,可不能放过尹师绮哟!”
“那是自然,一旦这伙贼寇进犯汝阳县,本官怎么会忘了这个汝阳县第一大户呢,不出人,就得出钱,不出钱,人要出齐,二者兼顾,那就更好了,若是不从,那就是授本官以柄,我这个强龙,还是有机会压了这个地头蛇的。”
刘大昴这一说,曹谦心里暗笑,尹师绮自然不会授人以柄的,就算是为了镇压流寇,要尹师绮出人出钱,只怕也不会伤筋动骨,你刘大昴这个强龙,还是压不了尹师绮这个地头蛇。想到这里,一个计策在曹谦心里开始酝酿,至于能发酵到什么程度,曹谦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事情说到这一步,曹谦觉得也不好再多逗留,起身告辞。刘大昴自然要挽留几句,送到书房门口时,刘大昴又叫住曹谦,说道:“本来,此事我一直在前思后想,最后还是决定,和你说了吧。”
“大人请讲,只要是我曹谦能做的,只管吩咐便是。”
曹谦自然客气几句,却在心里祈求,这个官老爷别净给我曹谦找麻烦。
曹谦因为不知道,刘大昴将要对他说什么,一颗心也提到嗓子眼。
刘大昴又是顿了一下说道:“吕县本是昌洛州治所所在地,知州大人高连和本官原本是同榜进士,就算是同年吧,有过几面之交,此人在官场上,倒是比本官如鱼得水,如今已经官大本官一级,少不得总要去打点一下,如今,眼看着天寒地冻,腊月将近,可是我人在官场,清楚官员私下交往,一旦被某些耳目看到,怕是不妙,因此,本官总想托一位可靠的人,向知州大人表明本官的心意。”
曹谦听到这里,点点头,心里暗笑,刘大昴怕是做了好几任知县,都腻歪了,想打通门路,争取升迁一下,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下明白,无需明说。”
经曹谦这么一说,刘大昴脸上释然,不想刚才那样小心翼翼了,接着说道:“本官知道曹三郎是讲义气的明白人,也是爽快人,本官也不再兜圈子,我这里已经写好了一封书信,曹三郎若是有闲暇,替本官跑上一趟如何?”
“既然大人信得过我曹谦,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大人把书信交给我就行了,保证完成任务。”
刘大昴回身到书案前,先是拿起一本书,将书翻开,将夹在书页中的一个信封拿出来递给曹谦;曹谦一见这架势,知道刘大昴可是做足了准备的,只怕这封用来溜须的书信不知费尽了刘大昴多少心血,或者付出了相当的勇气,否则,他怎么会选择曹谦、人们眼中的市井混混?曹谦明白,他和刘大昴类似于一起分过赃的关系,尽管没有分过赃,但刘大昴倾向保护曹谦,利用曹谦去对抗本地地头蛇、土豪,这已经超越了他这个官老爷应做的本分,建立了这样关系的两个人,就算上是栓在一根绳上的两根蚂蚱,之间可以说是没有秘密的,委派这样一个人来为自己做一些上不得台面事情,反而比心腹更为可靠,曹谦觉得这个刘大昴如果在官场上早点开这个窍,只怕现在也是一郡之长了,不过吗……现在也不算晚,曹谦觉得既然刘大昴这么愿意利用他,索性就让他利用下去,这也等于给了自己利用刘大昴的机会。
就在曹谦想着这些时,刘大昴又说话了,“本来,本官只是想让你将本官的信带给知州大人,不过……在吕县也是有几个人物的,其中高凤可坐吕县黑道的头把交椅,他麾下的吕杀帮,更是令人闻风丧胆,虽然不守朝廷律法,但知州大人同本官一样,有着相同的难处,你到了那里,若是能做出让知州大人宽心的事,前程自然不可限量啊!”
曹谦听到这些,心里仍是暗笑,他明白刘大昴这是在点醒他,此去吕县,并非是那么简单,一方面,的确是受刘大昴所托,将这封信以及里面的秘密交给知州,另一方面,刘大昴有心栽培曹谦,如果曹谦到了吕县,真的能凭着本事震慑一下吕杀帮和其他吕县的黑道势力,那么曹谦势必会坐大,到那时候,曹谦在汝阳县只怕要盖过尹师绮,刘大昴又和曹谦拴在一起,自然也不用看这个地头蛇的脸色,至于曹谦坐大以后,一旦不受刘大昴的摆布,该怎么办?刘大昴自然不必担心,等到那时候他会任满离去,要是曹谦能给刘大昴的下一任几分薄面,事情自然好说,要是不给面子,少不得再培养另外的势力对抗曹谦,当然,这些和刘大昴扯不上关系了……总之这样循环下去,生生不已,直到……曹谦凭借着穿越客的身份,已经预知数年后,赵宋将迎来一场灭国大祸,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曹谦意识到该早做打算了。连偌大一个王朝都难以左右自己的命运,更别说这些官僚了,唯一可靠的路,就是不断让自己变强,就算是生逢乱世,也不至于颠沛流离,连口饱饭也吃不上,连件暖衣都无法蔽体。
话讲到这一步,曹谦知道无论如何也要告辞了,带好刘大昴委托给他的信,辞别了刘大昴。
就在刚才刘大昴将书信交给曹谦的同时,曹谦“不小心”将一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掉落在了刘大昴的书案上,刘大昴似乎没注意,曹谦自然也没将银票捡回来,等回到李季等人所在的宅院,天刚过晌午,李季正抱着一坛子酒正喝在兴头上,几名擅饮的伙计陪着,至于其他的伙计还没回来。
李季一见曹谦回来了,当即命伙计给曹谦斟上酒,并端上熟肉、熟菜,这天寒地冻的,为曹谦暖肚。
曹谦就着熟肉和熟菜下酒,待身上的寒气散尽,边吃边将拜会刘大昴的经过对众人讲述了一遍,除了守在家里、打熬筋骨的几个伙计,程幺也在,李季招呼他和曹谦坐在一起吃酒,程幺却远远地坐着,听着曹谦讲话。
“这么说,刘大昴收下了你送的银票?”
“揣着明白装糊涂,表面不动声色,心知肚明,看来这刘大昴对此类的事情,还是很开窍的。”
曹谦正和李季说着,远远坐着的程幺冷冷地说道:“这五百两银票可是伙计们跟着你曹谦拿命拼下来的,不想你连眼睛都不眨,就送给了那个赃官,哼哼,其他伙计们可曾愿意?”
程幺这一席话,摆明了不满意曹谦慷慨解囊行贿,曹谦放下酒碗,回头看了一眼程幺,有心解释,但程幺不管怎么说,仍是众人名义上的大哥,自然要小心应对,但忍气吞声,就等于承认,此番行贿,是拿弟兄们的血汗钱打水漂,说点什么也不是,沉默也不是,正尴尬着,李季发话了。
“大哥,曹贤弟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好,想来民不和官斗,刘大昴既然接了我们的银票,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会倾向于我们,这样我们在汝阳县就立稳了脚跟,想必这个道理,弟兄们都会懂得,大哥自然不必担心,何况,我们在汝阳县的最大的对手是尹师绮,一直以来是他强,我们弱,现在曹贤弟将知县老爷拉到我们这一方,我们有了官府的撑腰,还怕这个地头蛇绝了我们的衣饭?这区区五百两银票,自然不必放在心上,说到底,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李季说完这些,尽管也像曹谦那样小心应对,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程幺仍是吃了瘪,讪讪地不做声。
“大哥,小弟多有得罪。”李季看出程幺尴尬,赶紧赔话。
程幺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李季接着向曹谦问起,这刘大昴托他向昌洛州知州递信的事情。
曹谦从衣服里将这封信摸出来,先让李季看看信封上的收信人,果然是昌洛州知州亲收。
“这里会有什么呢?”李季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
曹谦大笑,说道:“这好办,拆开看就是了。”
一说拆开信,还是两位朝廷命官之间的私信,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做侵犯他人隐私的事情,连李季这个老牌的黑道人,都觉得不妥,再说这信封糊得很严实,一旦私自打开,被发现了,这这事情怕是小不了。
虽然信封糊上了,如何能难得倒曹谦?曹谦先让一名伙计拿来一条湿毛巾,将湿毛巾按在信封的封口上,待封信的浆糊化开,小心启开信封,倒出来里面的东西。
一张写着蝇头小楷的信纸,另外一张,不仅曹谦,其他人看后也哑然失笑,居然是面值五百两的银票,这一送一收,刘大昴这买卖不但不赔,还额外赚了,不但讨好了上司,同时赚来曹谦一方送来的五百两银子,这个官做得真是有滋有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