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杀了人后,连夜逃出沧州,辗转到了许多州府,卖掉宅子的钱眼见越花越少,困顿中,在河南府认识了讨饭为生的王匡顺,二人结伴流落江湖,在相濡以沫中,为了自保,和州府中的市井泼皮争斗,因为势单力孤,无法立足,一直没有落脚之处,后来二人解救被一伙泼皮欺凌的卖苦力的少年李顺义和赵顺川;四个人结为异姓兄弟,直到流浪到了汝阳县,做了屠宰牙行的伙计;后来牙行当家的年事已高,洗手不干,因为张顺手艺出众,在伙计当中口碑极好,就被推举为屠宰牙行当家的,随着屠宰牙行买卖越来越红火,出了门市,许多屠户也来此讨衣饭,都被张顺接纳,自然常例钱是少不了的;曹顺、刘承顺、冯川顺是从牙行伙计当中脱颖而出的,在张顺一手主持下,七位名字都带着“顺”字的人,结拜为兄弟,大哥,自然是张顺,二哥,是王匡顺,老三,是李顺义,老四,赵顺川,老五,曹顺,老六,刘承顺,老七,冯川顺,合称七顺,因此汝阳县里人们也习惯称屠宰牙行为七顺牙行,讨了一个好彩头,果然,七顺的买卖日渐红火,加上七个人各自带着伙计,牢牢抱成团,汝阳县内所有市井泼皮无赖无人敢打他们的秋风。
张倌原本是个小乞丐,张顺在市井中遇到他,觉得他可怜,就收留了他;平日里见他机灵,很是喜欢,就留在身边做了心腹;正因为是张顺身边的人,因此对他们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七顺的日子看似一帆风顺,实则张顺早察觉出一些端倪;原来七顺在屠宰牙行的生意,并非是铁板一块,张顺作为大哥,自然掌握着大头,其余六顺,都各自掌握着一摊,每个人的收益,看各自掌管的市井范围买卖好坏而定,如果想占多一些,可拿出以前的收益投入其中,过后的收益自然是要多一些,按曹谦穿越前时代的说法,就是股份制经营,老二王匡顺为人简朴,不太在乎银钱的多少,在买卖当中所占最少,老三、老四李顺义和赵顺川慷慨豪侠,挥金如土,不能不在意收益,自然是削尖脑袋要占多一些,老五曹顺则是后来居上,除了张顺,他占的分成最多,至于刘承顺和冯川顺,甘当打酱油的角色,而且这二人最为要好,将分成合并在一处,有福同享。
单说这曹顺,因为他得到的分成仅次于张顺,财大气粗,单独购置了宅院,还蓄养了一房妾,对这些张顺并不在意,求财,无非是为了下半世的快活,随他去了;可是曹顺似乎对这一切并不知足,不但在买卖上压制其他的弟兄,更是不吝钱财,收拢众多伙计,大有自成一派的趋向,特别是在张顺结识曹谦后,曹顺丝毫不掩饰对曹谦的微词,张顺一开始还奇怪曹顺为何不待见曹谦,后来通过手下的耳目得知,曹顺有心和尹师绮勾结一处,要知道,曹顺的财力已经不容小觑,如果他和尹师绮坐在同一条板凳上,那他在汝阳县的势力,只怕除了尹师绮,无人能比,至于单八七,因为远在汝阳县郊,自然是够不上的。
张顺一方面鄙视尹师绮,另一方面,想要阻止曹顺的野心,自然对曹顺的举动格外留意;直到发生了曹顺指使手下伙计抢夺了曹谦这一方从尹家得到的产业,张顺意识到,他不能再这样忍下去了,他瞒着其他的弟兄,私下和曹顺谈了一次,曹顺矢口否认这件事是他主使的;在张顺继续深入查访曹顺的举动同时,发生了曹谦被陷害入狱的事情,张顺忙于营救曹谦,将曹顺的事情暂时搁置,但他知道,曹顺一旦和尹师绮联合,形势将不可收拾,但又无法直接阻止,只好想办法削弱尹师绮的势力;恰巧他知道了关于叶都头的一些内情,加上尹师绮和单八七一直同坐一条板凳,遂瞒着其他六顺,带着张倌,安排了叶都头捉奸杀了单八七这一出戏,生生斩掉尹师绮的一条手臂,同时使叶都头不得不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边,参与到解救曹谦的行动中。
在曹谦洗清冤情被知县刘大昴宣布当堂释放后,张顺知道该继续做他要做的事情了,他向张倌交代清楚,此番他单独去和曹顺交涉,但难测吉凶,让张倌先和叶都头在一起,过些时日后,如果没有他张顺的消息,一定和叶都头一起去找曹谦。至于曹谦从李顺义手中得到的这封书信,可以确认,不是张顺所留。
曹谦听完了张倌的话后,脸色一变,说道:“事不宜迟,张倌,赶快给我带路,我们要去曹顺的家去看一看。”
曹谦意识到,张顺可能出事了,现在张顺这一方人,谁有问题已经很明了,搞不好张顺出于兄弟情谊,独自和曹顺交涉,曹顺这厮早就不是当初和张顺结拜的那个人了,可以想见,凭着曹顺变节后的举动,什么阴招都使得出来。
李季在一旁也将张倌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个清楚,所有所思道:“够毒的,一旦我们和张顺之间误会越来越深,最终会斗个两败俱伤,尹师绮会一直在背后支援曹顺,张顺和其他几个当初一起结拜的人是什么样的结果可不好说,曹顺会乘机吞并他这些结义兄弟的产业,尹师绮呢,自然是渔翁得利。”
既然曹顺的真面目已经被认出,那么迫切需要做的下一步,就是弄清楚张顺的行踪,无论生死,也要找到他,方才能让其他五顺以及手下的伙计认识到曹顺的真面目,从而挫败曹顺的野心和尹师绮的阴谋。
然而事情该怎么做,曹谦和李季、张倌、叶都头做了好一番思量;若是冒冒失失地闯入曹顺的家,事情未必会顺利,且不说曹顺会不会早做了准备,他必然会操纵那些尚不明真相的结义兄弟和伙计竭力阻挡,事情仍会闹大,那就遂了曹顺的心意,尹师绮可是一直潜伏在后背待机而动,连那个讨厌的洪宽也会义曹谦一方扰乱治安为借口,再将曹谦等人下狱,那可就大大的不妙。
经过商议,曹谦和其他几个人作了周密的部署,然后将冯二、冯老混、三卓子、李虎、吴超等伙计当中的骨干都叫进屋内,密谋了一番,伙计们都领会了曹谦的用意,收拾停当,开始行动。
冯二等人出了房间,离开宅子,不多时就将在市井中打理买卖的伙计都召集回来,加上留在家里的伙计,大约三十多人,宅子虽大,却也被人们满满地占去了大半,曹谦叫人将早准备好的引魂幡拿出来,大约有十几个,分给一些伙计,并说张顺那一方人欺人太甚,因为他们,一连死了两位伙计,此番一定要从张顺那里讨回公道,不过,一定要以理服人,让所有的伙计聚集到张顺的宅门前哭丧,让他们出钱为这两位死去的伙计操办后事。
除去冯二等几名骨干,其他的伙计自然不清楚曹谦的实际部署,一听要去闹事,为死去的兄弟讨个公道,自然争先恐后;曹谦将冯二拉到近前,小声嘱咐,只要带着伙计们在张顺门前哭丧就好,一定不能打起来,否则只会把事情办砸。
冯二说了声“哥哥放心。”之后由他领头,身后三十多名伙计跟在他身后,一路浩浩荡荡奔张顺的宅门而去。
望着冯二他们远去的背影,李季呵呵笑着说:“贤弟,你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够曹顺和尹师绮他们对付了。”
曹谦冷笑道:“走着瞧,只要我曹谦不死,我就有的是办法跟你们周旋。”
李季一变脸说道:“这个时候说这个字,大不吉利。”
“是我的不是了,哥哥,现在冯二他们估计快到了,你我先等上一等,叶都头,劳烦您帮我们传个消息。”
叶都头一抱腕,对曹谦说道:“这个容易,等冯二他们闹出动静,我带着衙役去维持治安,自然在情理之中,到时候,我自当及时将消息送到。”
说话间,叶都头也走了。
院里就剩下了曹谦和李季,加上程幺,他刚刚进屋,关门时发出声音,曹谦自然没加注意,张倌被曹谦特意留下;单翠娘一直躲在房内,人多的时候不好抛头露面,待到人们都走了,方才从房内出来,一脸全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虑,望着曹谦说道:“哥哥,你……你们又要去和人打架吗?”
望着单翠娘忧虑的神情,曹谦心里一暖,穿越后他举目无亲,老曹三现在已经过世,虽然他和李季等人算是抱团混世,但兄弟情义总是很粗糙的,不及这亲情和男女感情细腻,多日来曹谦心里的焦躁一瞬间融化了,很自然地在单翠娘的脸上抚摸了一下,安慰道:“别担心,我曹谦命硬呢,我还没娶你,怎么会轻易完蛋呢?”
“……哥……哥哥,你……你说什么?”单翠娘霎时间脸上红云密布,用渴极了人望着甘泉那种眼神看着曹谦。
“呃……”曹谦话赶话,顺嘴说娶单翠娘,不由得大窘,支吾道:“没……没说什么。”
单翠娘失落地望着曹谦,使劲咬了一下嘴唇,同时难以抑制少女的羞涩,转身逃回屋内。
李季似笑非笑地看着曹谦和单翠娘之间这小小的微妙,待单翠娘回到屋内,笑道:“贤弟,于秀娘不尽妻道,我看你该再娶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