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额头汗珠,老妪倚着一旁桂花树,略有些气喘吁吁的道,“皇上当初派我三人前来,为的就是今天。孔先生控制藏宝阁,你掌管权臣,兵力。二者相加,占据王府大半势力。”
“没错,在局势上我们已经胜了大半。”
李妃默染点头,沉声道,“可是这盘棋牵制得太死,马硌象眼,炮别马腿,谁也不敢多走寸步。”
“此言差矣。”老妪眯起了眼,锐利目光透过层层云朵,直眺那无尽天际。
“你们虽被牵制,我却是一枚肆无忌惮的闲棋。就像是横冲直撞的车,哪怕越敌营取了一枚小小的卒子,也能够全身而退。”
李妃轻折了一株腊梅,又小心翼翼的一片片揪下花瓣,轻洒落,用脚尖捻入尘土。
“搜查两月之久,却没有任何关于秦昊的蛛丝马迹,想必已经逃出城外。若是他俩知趣,远赴他乡,再不踏足秦王府半步,倒也算知趣。如若不然……”
话说至此,她故意顿了顿,眼眸流出莫名深沉意味的神光,盯着老妪。
“如若不然,老朽定将两人挫骨扬灰,将尸首沉入八百里洛河,再无形迹……”
话音落,洛阳城的秋意更浓了。
鸣蝉噤声,寒鸟呼号,天高云惨淡,落木不成林,当真是肃杀的好季节。
十五日很短,不过研习了几日的黄庭经,又多吃几顿街东头的纯肉馅大包子,便恍恍然度过了十四日。
今天,秦昊两人一大早便起了床,打开店门,擦桌子拾掇板凳,捯饬整整一个晌午头,把店门打弄得干净敞亮。
按照秦天逸的信上说,今天会有一个特殊的客人到访。客人远道而来,该有的接风洗尘酒宴不能少了。
墙上挂钟敲响了第十二下的时候,有一个中年男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在门口毯子上蹭了蹭鞋底泥垢,这才走进店门。
男人身着灰布长袍,发丝梳得一丝不苟,用布条缠紧,插上一只木筷。面色白净得有些苍白,眉眼端正,烂大街的国字脸,除却有些拘谨的眼神之外,与常人并无而异。
中年男人的行为举止,让秦昊略有吃惊。他认为,对方应该是赤膊裸身,肌肉坟起的莽撞汉子。至少,也应该满嘴糙话,性情直率爽朗。
可是,都错了。中年人走到秦昊身前约三步远的地方,提起袖口,腰微弯下十五度,胳膊肘弯呈标准九十度,温和声道,“两位小兄弟,你们好。”
略有错愕,秦昊忙提起袖口,用同样规矩的礼仪,向中年男人恭敬行礼说,“先生你好,请到里面坐。”
从看到中年人进来,秦昊一直纠结着应该称呼对方为什么。
前辈?不好,南夷人不喜欢文绉绉的说法。叫大王?也不对,自己又不是他的手下……
不过,当中年人开口之后,秦昊不禁脱口而出“先生”这个称呼,因为他儒雅的态度,拘谨的一丝不苟的神态,就像是新来的教书先生。
待秦昊与中间男人并肩行走到楼梯上,秦双这才大梦初醒般的跟了上去。她的心里也有些纳闷,这个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
晌午是吃饭的时间,因为有客人的缘故,饭菜准备得还算是丰盛。三个人,四菜一汤,食物是街东头小饭馆买来的,吃着新鲜。
看了一眼桌上菜肴,中年男人眉梢微扬,不由点点头,赞叹道:“很好,很好。”
本以为像中年男人这等大人物,不会喜欢家常菜,如此看来是秦昊多虑了。于是他礼貌的浅浅一笑,回答说,“先生谬赞。”
微点点头,中年男人动了一筷子鲈鱼。鱼肉鲜美,他双眼微眯着,一副享受模样。
稍作品味,他又夹起一旁菜肴,略有皱眉,道:“鱼肉不错,只是这红油浸猪耳,在这天干物燥的季节里,易生火燥心,不是上乘。”
秦双眉头微颦,心有不悦想道,“主人家设宴,哪怕是客人不爱吃,也得客套几分,这样一来,未免太不礼貌了。”
“先生多心了,红油里有煸老的生姜,配合辣椒更能驱寒。其余三道菜皆是温良为主,外加壮火气的猪耳,最能养生……”
秦昊一一悉数菜肴营养,以及适配的季节,其中蕴含对身体所必须的东西。这些东西是从黄庭经上学来的,极为实用。
认认真真听过讲解,中年男人认认真真的点点头,道:“受教了。”
“不敢。”秦昊谦逊回应道。
两个人都不是多么健谈,所以在吃过饭后,气氛略有些尴尬。
看了眼墙上挂钟,中年男人缓缓起身,温和笑着对秦昊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既不是你的长辈,又不是你的老师,你不必称呼我为先生。”
秦昊疑问,“那我该称呼您作什么?”
“我叫霸天弓,你直呼名字就是。”中年男人语气平静,面色坦然,不像是客套。
能直呼对方的名字,是一种示好的表现。能被南蛮之主,化婴境强者认可,秦昊足以骄傲。
“好的,霸天弓先生。”秦昊拱拱手,语气恭敬的回道。
秦昊的性格,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霸天弓给足了自己面子,自己不好驳回,又不敢失了恭敬,只好连在一起叫,听着倒也顺口。
第一次被称作霸天弓先生,中年男人略有些惊讶,却并不反感。
满意的点点头,霸天弓笑着道,“把你们脸上的玩意摘下来,随我一同前往秦王府……”
今天,秦昊终于能把薄薄一层的人皮面具撕下,露出一张稚嫩而漂亮的小脸,换上最舒服的粗布衣服,腰间配有匕首,小模样颇为耐看。
能与传说中的蛮荒之王霸天弓坐在同一辆车子里,秦昊兴奋的同时,也是有些拘谨。
因为拉车的,是两头血脉纯正的独角犀,搬血境魔兽。而车子后面跟随的,是两百位搬血境山匪。
之所以称他们山匪,而非修士,因为每个人散发出的血煞之气,足以令行人闻风丧胆,唯恐避之而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