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夏不悦的挤过来,对凌墨的好感度再次降到冰点:“什么不可能啊,我们小姐从小到大身体倍儿棒,连病都很少生,一次还嫌少是怎么的,你给人解毒解上瘾了?”
“冬夏!”沈承君蹙着眉转头轻斥了一声,这丫头这辈子被她惯坏了,知道凌墨不拘常理,她就越发没规矩。
冬夏咬了咬唇,低着头不说话了。
“先生是提炼解药的时候发现什么了吗?”沈承君耐着性子朝凌墨询问道:“如果我身上还有其他的毒,先生在之前探脉的时候,何以没有发觉?”
“所以我说是中过,而不是中了。”凌墨捋着他的山羊胡子缓缓道:“老夫猜测,王妃的身体里可能是曾经中过另一种毒,且是慢性不易察觉的毒药,应该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解除了,仅有少量不至于影响到身体的残余,因着此次桃花烬事件,一道发了出来。”
“怎么可能嘛,”冬夏被沈承君训了,但还是忍不住在一旁小声道:“我从小就跟着小姐了,她从来都是好好的,没有中过毒,连大病都没生过的,先生可必要胡乱猜测。”
这一点沈承君也很赞成:“的确如冬夏所说,从我有记忆以来,身体一直不错,没有生过什么严重的病。”
“没有?”凌墨哼了一声抬眸,打量着沈承君:“可我怎么听说,王妃小时候曾经生过一场大病,以至于连很多记忆都没有了。老夫说是猜测,但至少已有七八分确定。”
沈承君一怔,那场年幼时的病早就被她丢在记忆角落蒙尘多年,想不到还有人知道,于是诚实的点头:“的确是有那么一场病,因为家里变故,受了些惊吓,醒来后很多事情就都不记得了,但那时候恰逢家母身体不适,家中留了许多御医,也都帮我看过,应该不可能是中毒的。”
“这可就不好说了,说不准就是在那之前中过的毒,总之应该是埋得很深很多年就对了。”凌墨拧着眉若有所思的说道,指了指冬夏:“那时候你应该还没跟着你家小姐吧?在那以前她有没有中过毒,你敢保证?”
“我……”冬夏喏喏的闭了嘴,那时候她才几岁啊,哪知道。不只是她,包括冬舒都是沈承君病愈后才到她身边伺候的,在那之前的事,只能问嬷嬷跟冬青。
“当初给我看过病的太医都已经不在了,具体怎样我也说不准,若是先生想求证,倒是可以问过我父兄。”沈承君听凌墨这么说,倒是也有几分动摇,不过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即使是真有,也查不出什么了。“先生忽然提起我以前中过毒的事儿,是不是跟桃花烬的解毒有关?”
“当然有关。”凌墨高傲的一甩他乱七八糟的头发,头发里夹着的一片草药叶子随着他的动作飞了出来,落在地毯上,看的朔月和冬夏直翻白眼。
“那天王妃提起在中毒期间接触过玖叶春,老夫就连同着您府上婢女送来的药膏一同试过了,两者对于桃花烬的毒,并没有明显的作用。”
“不是它们?”沈承君有些失望,“可我实在不记得那期间我还触碰过什么药材了。”
“你先别急啊,听我说完。”
凌墨呵呵一乐,摆了摆手:“说来也巧,我研究这些东西一向是用小的活虫做实验的,结果那几天太累了,不小心就打翻了个冰凝瓶,冰凝瓶你知道吧,就是药谷里特制取血的药瓶,可以保证血液不凝不散,绝对新鲜,结果那药瓶一倒,就被我发现诡异了。王妃的血里融入了玖叶春,竟然可以慢慢缓解桃花烬之毒!”
“我的血?”沈承君一愣。
“没错,就是王妃的血。之前你昏迷的时候,我为了配置解药特意取过一些。”凌墨摇头晃脑的这个高兴啊,表情激动又滑稽:“之后我又拿不少人做实验,除了王妃的血,其他人都没有这种反应,由此可见,这次的事情主要还是归功于王妃自身的特殊性。”
“这也是为什么老夫会咬定王妃曾经中过某种毒的原因,除非特殊养成,否则人体通常对毒性是没有自愈能力的,王妃这种情况,老夫觉得十有八九是早年间中毒又解毒之后,身体内出现了某些抗药性,又恰好跟玖叶春能产生共鸣,解除了桃花烬的毒。”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沈承君觉得自己做人还真挺失败的,合着即便她没有嫁进王府,没碍着人什么事儿的时候,也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那时候她才多大啊,就这么招人恨么。
冬夏看出沈承君的情绪低落,小声在旁边劝:“小姐你别难过了,那人估计是嫉妒您有公主宠着将军护着,才会对您下毒手的,而且咱们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啊,幸好有了那次的经历,现在才平安度过了桃花劫不是?”
以往中毒的经历让她自此逃过一劫,当真不知道该说是福还是祸了,沈承君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先生可以查出,早年间沉积在我体内的,是什么毒吗?”
凌墨脸上的笑容一僵,仿佛是只瞬间被斗败的公鸡,翅膀都耷拉下来了:“年代太久了,这个恐怕不行。”
“不行?先生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会找不出来?”冬夏原本也满怀期待的想要问,结果听到结果后一脸失望。
朔月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溜缝儿:“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先生研究的都是药谷里有记载的毒,俗称,纸上谈兵。”
“啊,原来是这样啊。”冬夏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俩人一唱一和的把凌墨给气了个半死,羊毛胡子一翘一翘的。
沈承君觉得可乐,也在旁边围观了半晌,等差不多到了凌墨的隐忍界限了,才蹦出来解围道:“既然这样,那先生先前想要为药谷留下解毒秘方的想法,恐怕是要落空了。”
“那倒不尽然,”凌墨眼睛亮晶晶的瞅着沈承君,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老夫研究多日总算是有了成果,此次前来就是想跟王妃商量着,王妃的血,能不能给我点儿存着?”
说完,还举了举手里的空瓶子。
沈承君总算是知道他手里拿的这两个冰凝瓶的作用了。
没等她开口,护住的贴心小丫鬟冬夏就又一次蹦了出来,老鹰一般强势的护在沈承君面前,娇声道:“什么存一点啊,要是现在有人中毒了,咱们王妃舍己救人也就算了,你无端端的缺血存留,你当我们家王妃是什么啊,之前你偷偷的取了王妃的血还没找你呢。”
朔月在一旁听着没说话,但意思也很明显了。
凌墨瞧都不瞧这俩人一眼,只管盯着沈承君看,手里的瓶子也不往前递,大有要沈承君自己取舍的意思。
沈承君轻笑了一声,拍了拍冬夏的胳膊:“医者本心便是治病扶弱,我学医虽说是为了求自保,但走了这条路,就有该尽的义务,桃花烬害了我母亲一生,我血里的药性如果能留下来,自然是功德一件。”
“可是,您的血能救多少人?”冬夏咬了咬唇,不满的抗议:“冰凝瓶可以存放血液百年不腐,可是百年之后呢,要拿什么来救人呢?以血做引,从来都不是长久之计,有那个时间,倒不如追本溯源,研究研究小姐血里的抗药性是从哪来的比较好,冉嬷嬷是府里的老嬷嬷,在府里的时间最久,等下次咱们回家问一问,说不准能从她那里找到答案呢。”
沈承君歪了歪脑袋,笑道:“研究本源当然是最好的途径,冉嬷嬷那边咱们等下次记得问,这与把我的血存封起来并不冲突,血液无法长存,同样的,就是天下草药,谁也不敢保证能流传千载万载,说不定哪天就绝迹了,这是同一个道理啊。”
“正是如此,王妃有此觉悟,老夫深以为荣。”凌墨眼里浮出一丝满意,赞许的点了点头:“自此后桃花劫再非绝命之毒,于王妃而言,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说的好像自己是个道士似的。”冬夏撇撇嘴,见劝说不过,也只好听之任之,好在,凌墨身为医者比较有分寸,所需的血量并不会对沈承君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鉴于你刚刚取了血的关系,老夫今日就不考核你的功课了,管事这几日来每天都会去我那里上报你的情况,总体来说,天资不错,悟性也还好,但心性还不够坚定,仍需磨练时日。”收起了冰凝瓶,凌墨看着沈承君缓缓道。
沈承君挺郁闷的,其实自己一直很上进,也能感觉出最近让那个药谷的管事有了改观,结果今天上午闹了那么一出,好印象打了折扣,又成了心性不定的坏学生了。
桌案上摆着沈承君平时练习的字帖,凌墨顺手便取了几张来看,较之先前已经明显进步了很多,可见平日里是没少在上面下功夫的。